“开介绍信做什么?”谭重虽说对历史了解一些,但是到了一些具体事情上,他却是知道的不多,更何况这些发生在乡村里的事情。
“没有介绍信怎么去做人流手术?嗯,那时候可不像现在,一个人到医院,半个小时后出来,什么事都没了。那时候,要想做这么个手术,需要证明人、介绍信,并且需要到县医院去才行。想那华素芬也不敢和她父母说,这么着折腾来折腾去,据说孩子都四、五个多月了,硬生生地打了去,可就起不来床了。自然也就什么事都包不住了,一下子弄得人人皆知,自觉没脸见人,一能动弹,直接上吊自杀了!”
“啊?自杀了?”谭重大吃一惊,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可不咋的!那个时候为这种事丢了命的人多了去了,只要是不合规矩,男人是流氓,女人是破鞋!当官的要是心软了,就让他们挨挨批或者挂着破鞋游游街,算是放他们一马。若是严重些,那就交到公社或者县上去,劳动教养个两三年再说!”华文斌道。
“这么厉害?”谭重似乎有些不相信。
“你还别不信,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或者说我讲的还轻了些。那小翔子被整治了几个月,人都不成样子了,可一得自由,便与郝玉秀又偷偷摸摸地在一起了,直到被玉秀她爹在地里把他们当场抓住,这事再一次爆发成为新闻大事!”
“啊,在地里被当场抓住?华翔也真够浪漫的!难怪能成为新闻大事!”谭重诧异道。他觉得,谈个恋爱,再怎么着也是两个人的事情,闹过一次新闻也就得了,怎么会没完没了呢?
“这个小翔子,那胆子是贼大贼大的,前脚被人家放出来,后脚他就去找郝玉秀去了。要说这事在之前吧,他们还偷偷摸摸地谈恋爱,等到被人发现了、警告了、处理了,他倒好,光明正大地直接去找郝玉秀了。玉秀她爹要打他,他也不恼,就是躲着,或者是拉着玉秀一起跑,时间一长,也就没了办法,只好设法去管自己的女儿了。”华文斌停下来喝了口水,似是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玉秀姑娘可是糟了罪了!她爹隔三差五把她锁在屋里不让出门,出门时就派人跟着。村里的人呢,不是对她翻白眼,就是指指点点羞辱她,甚至有人用破鞋砸他!可是,玉秀就是铁了心了,想方设法去跟小翔子见面,整天价昂头挺胸,从不去管他人的看法!直到那一次,玉秀她爹在玉米地里把缠绵的两个人逮住,还傻乎乎地把两个人一起送到了派出所里,这事才算了结了。”
“了结了?什么意思?”谭重奇怪道。
“先是公安局以流氓罪拘留了小翔子,接着玉秀又被查出来有了身孕,接着是玉秀她爹主动向组织检讨管教子女不严的错误,正好被有心人利用,把他给撤了职。这不就了结了吗!”华文斌道。
“那后来呢?”谭重皱眉问道。
“小翔子在公安局呆了一段时间天就被放出来了,这一次被关押,让他无意中学到了许多法律知识,也似乎长了很多见识。从回来后,他就利用自己的手艺敲敲打打,把盖房子的材料准备了个七七八八,梦想着盖新房去娶郝玉秀。因为他知道了,不论怎么运动,恋爱从法律上来讲还是自由的,即使是地主仔子,娶老婆也是合理合法的。可惜,新上任的大队书记坚决不给他批地基,更不会给他开结婚证明,让他干着急没办法!无奈之下,带着他妈给他杆得百十张大饼和十几块钱,与另一个村的一个同龄人一道,到东北找出路去了。”
“也就是所谓的‘闯关东’了?”谭重道。
“意思是一样的,但说起来与过去的味道不一样。再说,世道也不一样了,到哪里都有革命者在运动,谁能躲得了?好在这小子从小练武,别人要想欺负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练过武?”谭重忽然心有所动,急忙问道。
“他们是世家,家中人从小练武,就算是絮玉那丫头,倘若动起手来,你也可能不是敌手!”华文斌笑着道。
“怪不得,原来如此!这样说来,那华翔确实是挺有本事的!”谭重道。
“那是!要不他怎么会成为万马第一个什么、那个三产从业者!”华文斌思索着道。
“嗯,听你这么说来,他却是应该算个多才多艺的能人。”谭重由衷地道。
“什么叫‘算是’?咱们这十里八村的你去打听打听,除了与他有仇的沈家那小子不会说话,谁敢不服气?谁不承认小翔子又能耐?有什么事是小翔子不会的?”华文斌激动地道。
“他不会生孩子吧?”忽然有人说道。
“你这个老家伙怎么到这里来了?”华文斌抬头对搭话的人道。
谭重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老头站在一边,正在奇怪地望着华文斌,嘴上还挂着微笑。
“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亏你有兴致,讲来讲去也不嫌俗!”老头道。
“哎,我还就是愿意说,怎么得了?想想你当时做的那些事,能把死人给气活了!”华文斌冲着老头道。
“把死人能气活了,那是我的本事!你要是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看着老婆跳湖死了没法子,结果打这一辈子光棍!”老人道。
华文斌的脸一下子变了,拿手指着老头大声道:“郝老六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让翔子把你赶出华府,让你就再到你那三间破屋里陪耗子去!哼,我倒忘了,你那三间屋也早拆了,现在你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哈哈哈!”
“哎,这倒奇了怪了,我的女婿不听我的,却要听你的话把他老丈人给赶出家门,你这是做得哪门子梦啊?”
“女婿?”谭重颇感意外地望着这个被叫做郝老六的老头。
“呵呵,这个郝老六就是小翔子的老丈人,当年牛得跟那什么似的,以为当个大队书记有多么了不起,能吃一辈子皇粮,结果怎么着?现在还不是得靠女婿养活?”华文斌呵呵笑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