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敌宣传工作的方法
一、散发文字宣传品。这是对敌宣传工作采取的最主要、最普遍的方法。文字宣传品的内容,首先要准确,杜绝诸如杀到东京去、踏平东洋三岛一类狭隘民族主义的错误提法;其次要适合对象,因人因时而异,务求切合实际,取得实效。文字宣传品的形式多样,主要有:传单、标语、画报、文艺读物、小册子等。据总政治部、八路军野战政治部、晋察冀军区政治部抗战头三年的不完全统计,印发宣传品约有40余种250万份以上;新四军从1938年8月起的10个月中,就散发宣传品39种60万份以上;八路军120师在1941年散发宣传品110万份以上。文字宣传品成为对敌宣传的主要载体。
这些宣传品又是怎样散发到敌军官兵中去的呢?八路军、新四军各部队想尽了点子,用足了各种办法:
用宣传炮发送到敌军阵地。
阵地射箭法、投掷法。这是在两军对垒、相距很近的情况下使用的办法。将宣传品捆于箭头上,射向敌军阵地。在接近敌军时,则用宣传品包着石块投掷到敌军阵地或阵地附近。
河流输送法。这是在敌军驻扎在河流旁边的情况下使用的办法。
在许多木板上写上或者贴上宣传品,从河流的上游流放下去,使其到达敌军驻地。为了防止被河水冲刷掉,在宣传品上涂上桐油。当然,用这种办法,也不是每块木板都能流到敌军阵地的。要是放的木板多,效果就会更大。
张贴法。当两军对峙或者进行阵地战时,八路军、新四军夜间派出小部队或人员,秘密潜入敌军阵地附近,张贴大字标语或悬挂大幅布质标语,待天明时显现在敌军士兵眼前。敌人即使想扯掉,也因在我军火力的严密监视下而成为不可能。等到他能够扯掉的时候,我军则在另一个新的地方换上新的标语。这个办法的效果很好。
在防御战斗或者暂时退却的情况下,对预计敌军必经的区域、需要到达的阵地以及需要到达的居民地,普遍张贴传单,写满标语。传单要贴得很牢,使其不易撕掉;标语要写得很大,而且应当多写,尤其要贴到、写到偏僻的房屋内、厕所里,这些地方往往是敌军长官不会到而敌军士兵更容易看得见的。
利用侦察部队、游击部队深人敌人后方或敌人经常经过的区域去散发和张贴宣传品。尤其要发动当地居民,配合部队去散发和张贴宣传品。智慧和办法蕴藏在群众中,只要发动和引导得法,群众的力量大无边。山东军区某部武装宣传队将宣传品贴在墙上又用铲子铲下,由当地老乡用粪筐送到敌军据点。老乡对敌军说:“咱庄昨儿到了好些八路,他们贴得到处都是一些纸,咱都不识字,又不敢留下,所以都铲下来送给皇军,”引得敌伪士兵都来围观,待他们的长官发觉出来禁止时,大家早已看完,起到了宣传的效果。八路军太岳纵队所属部队散发宣传品,有的是通过民夫给敌军送柴火时夹在柴火中,有的是通过老乡预先布放在野地中,然后故意引敌军士兵出来散步时发现。
运用俘虏的自述,现身说法,使对敌宣传的内容更加生动,切合实际。1938年11月和1939年1月,日本俘虏香河正男等人曾两次联名替新四军敌工部写了传单。1940年6月,他们连续发表了两篇告日本士兵书,内容亲切感人,揭露了侵略战争发动者的种种罪恶,“诸君为这个战争而失掉生命,完全是无谓的牺牲”;具体地解释了八路军、新四军宽待俘虏的政策,说明“这绝对不是骗人的话,我们就是活的证据。这里有很多日本俘虏,都过着自由的、愉快的、有意义的生活”。
二、口头宣传。这个方法比较困难,但并不是不可能的。在战斗的情况下,只要一有可能,就立即在阵地上对敌军喊话。两军对峙,利用战斗间隙进行火线喊话,特别是当敌军被包围时或被追击时,喊话的效果最为显著。喊话内容要简洁明确、通俗生动、注重感情、富于鼓动性,能打动敌军士兵的心坎。上面已经记载的总政治部1940年7月7日发布的向被包围敌兵散发的传单和喊话口号,已作为范本。
为了喊话的需要,八路军、新四军要求所属部队战士学会几句简单的日语。为数很少的懂日语的同志,在部队中成为宝贵人才。新四军物色了6名懂日语的同志,分配到各团担任日语教员。八路军、新四军还开办了日文训练班,用较短时间分期分批培训一批日语骨干。
战士们克服重重困难,互帮互教,蔚然成风;学日语比以往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更显得重要和迫切,当时在军内被称作为“对敌军工作具有重要政治意义的技术教育。”①
除了火线喊话外,有的部队还接通电话和日军对话,有的部队还播放或者高唱日语反战歌曲。火线喊话的成功,1939年5月晋察冀军区一分区部队进行的大龙华战役是一个范例。“大小龙华(易县西)役,我除利用一切机会喊话、唱歌外,并以宣传品约束数小捆当手榴弹投向敌方,并取得敌兵回答谓:‘八路军好,愿缴械投诚。’结果是役共俘日军官兵十四人,内半数以上是自动缴枪投降过来的。”②发挥日军投诚人员和已被教育争取过来的俘虏的作用,在火线上喊话,更容易使日军士兵接受。这样的事例太多了,只能举出几件。
①舒同:《论目前敌后抗日游击战争中政治工作的基本特点》(1940年12月)。
②《朱德、彭德怀关于晋察冀军区开展瓦解日军工作情况致蒋介石等电》(1939年8月27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八路军·文献》,解放军出版社1994年版,第377页。
1942年8月20日夜,日本人觉醒联盟的一队战士挨近长治附近的敌军据点,在离碉堡40米的地方停下来,宫川首先发话:“喂!日本士兵弟兄们!”没有回答,碉堡里朝天发射了两枪。“不要开枪,我们不是来打你们的!”片刻,从里面传出一个颤抖的声音:“你们是哪里的?”宫川回答:“我是日本觉醒联盟的代表,在八路军里,今晚特来和你们谈谈,如果你们不打枪的话,我们也不打,怎么样?…‘好,讲吧!”
里边答应了,宫川用一口流利的日语,介绍日本觉醒联盟在八路军里的愉快生活,讲到两年打败日本法西斯的时候,碉堡里有人打断他的话,说:“那我们两年后可以回国了。”宫川肯定地说:“可以的。”又说:
“可是日本法西斯此刻正准备发动冒险,谁保证你们不会战死呢?还是到八路军来吧,这里大大的优待,最近你们三十六师团的上西也过来了,他很好。”碉堡里传来叹息的回声:“好吧!我们知道了。”“停一停,今天晚上,我们没有别的,有些子弹作为送给你们的礼物吧!”紧接着,密集的子弹在碉堡四周飞舞,像一阵鞭炮似的,这些子弹都是朝天放的。①
水野靖夫回忆了1942年9月对日军喊话的情形。当时他是日本人觉醒联盟冀鲁豫支部书记,他带领了一个小组(第三小组),“首先做了几百根约一米长的竹竿小旗和几百张传单,然后在小旗上写上一些劝降的标语口号和能勾起乡情的日本流行歌或原谱新词的歌曲。
传单上详细介绍了世界新的形势和战局的预测。我们的工作方式是先接近日军的碉堡,撒下传单。再在碉堡的周围插上小纸旗,然后再慢慢地开始‘喊话’。”他们用地地道道的日本人的声音喊话:“喂,碉堡里陈家村分遣队的战友们!我们是日本人。你们已经被八路军的大部队包围了,再战斗也没有用了,请你们相信我们的话吧!”“只要你们放下武器走过来,我们就会从内心里欢迎你们。”又说:“当然,你们现在也不可能马上就出来。因为我也是日本军人,这一点是能够理解的。但是,我们希望你们能够认真地想一想。我们绝不是被八路军逼胁来的,也不是异想天开地在这里胡说八道。”碉堡里没有任何回答,周围显得一片寂静。“那么,今天就到此吧,我们回去了。”②1943年,新四军第三师在佃湖、陈集等地的反“扫荡”战斗中,古贺初美、堀本龙藏(当时已是日人反战同盟苏北支部成员)等在前线反复喊话,喊得日军军心动摇,先后有10余名日军士兵向新四军投诚。
①1942年9月12日《解放日报》第1版。
②水野靖夫著、巩长金译:《反战士兵手记》,解放军出版社1985年版,第95—99页。
1941年从广岛被征集入伍的松野觉,到达中国不久就投奔新四军。他主动承担对日军的宣传工作,冒着枪林弹雨向日军喊话。1944年2月中旬,新四军第一师在泾口战斗中,松野觉(当时已是日人反战同盟苏中支部宣传委员)到据点前沿向日军喊话,唱反战歌曲,凄凉悲切的歌声,引发了日军官兵的思乡之情,从而无心恋战,为新四军取得战斗胜利创造了有利条件。
三、散发通行证和优待券。在证券上印有宣传鼓动的标语、口号,号召日军士兵逃跑,投诚八路军;凡是从敌军中逃跑出来的个人或集体的部队,持此证券,均可在我军战斗区域内通行无阻,受到我军所属部队和人民群众的优待欢迎。总政治部专门印制了通行证和优待券,由各部队在敌区广为散发。一些日军士兵得到这种证券,就秘密收藏起来。许多投诚的士兵,就是带着这种证券投入八路军、新四军的。
四、送慰问袋。把装有点心、画(选自《一个老八路和日本俘虏的回忆》)片、小册子、日文传单和通行证等物品的慰问袋,放在敌军据点附近或交给伪军送给日军士兵。这种方法可以沟通感情,减弱敌军士兵对我军的敌对情绪。有的日军士兵和下级军官收到慰问袋后,非常高兴,好像收到远方来的家信一样。有的高兴地说:“到边区去死了的没有,还优待的有!”驻平山县王大齐碉堡的日军分队长高木,接到我军送去的慰问袋后,还回赠了一些礼品,写了感谢信。
五、利用年节和樱花季节开展宣传攻势。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是对敌宣传的有利时机。1943年春节,冀南军区向日军发出了大批慰问信,得到日军回信、回礼的就有5处。八路军、新四军在每年樱花时季的对敌宣传,形成了一个广泛的群众运动。第一二九师政治部根据八路军政治部的指示,于1941年3月25日发出《关于加紧樱花季节的对敌工作的训令》,指出“三、四月问为敌国樱花季节,是日本人民生活习惯上重大的行乐例事”,必须抓紧这一良机进行宣传,以引起敌军士兵的厌战及思乡情绪,涣散其战斗意志。要求“各旅至少要做一种以樱花为主题的信和一种宣传品。宣传品的内容为今年樱花季节日兵在战场之痛苦,并联系国内故乡春耕无人,父母妻子受苦”。“宣传品应短小精干,富于情感,最好是旧歌新内容,要印得美观”,“接近敌人的部队,可折些桃花杏花,交群众送给日军长官,并附信及中国古诗”①。日军士兵和中下级军官,收到这些宣传品,回忆起战前在家乡的情景,不无情绪伤感。
一二九师参谋长李达回忆说:“他们把我军通过各种渠道送来的桃花、杏花等鲜花用水供养起来。日军士兵见了我们的宣传品、鲜花和慰问品,有的喟然长叹,有的暗暗落泪。有一名日军中佐,曾作诗一首,流露了明显的厌战情绪:‘百万健儿驱壮马,野战攻城尸作履。愧我何颜见父老,回思未有几人还。”’②
①《第一二九师政治部关于加紧樱花季节的对敌工作的训令》(1941年3月25日)。
②李达:《抗日战争中的八路军一二九师》,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316—31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