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坐着一位青衣男子,面容高贵端雅,刀琢斧削般的轮廓,依旧淡如清风,随性而安逸,双手把玩着一张精巧的银制面具,此刻正低垂眼眸看着芊芊,目光深湛,蕴含着迷离让人如坠云端。
泪迹尚未干透的芊芊,又被泫墨方才的话震得愣在当场,脑中思绪都停驻。
原来,这赤云王都里曾今住着两位皇子,一位便是当今赤云宝座上的华少宸,另一位,便是他的嫡亲弟弟。
而这位嫡亲弟弟不是别人,正是她眼前所坐着的泫墨,苏郎的转世!
脑海中不停翻滚着他的方才云淡风轻的眸光中掠过的一丝无奈与愁苦,声若幽禅的道上的一句,其实,我便是传说中那位被帝君杀害的幼弟,赤云帝国的二皇子。
刹那间,雷声滚滚的于她脑海中响彻!
消化了半晌,才明会过来,难怪当日他已被关入地牢,今日却能毫无旁阻的出现在承天门的城楼上,对于赤云帝国的一贯凶残,但凡关入地牢之人就算不死也会酷刑的脱落成皮,尤其是对男性,刚入这座皇宫的第一个晚上她便是在这帝国的地牢中度过,那些刑法器具,她可是真切的见识过。
而泫墨能如此无恙的此刻坐在她面前,皆因他是华少宸的同血同宗的亲弟弟。
只是,传说中,赤云帝都的这位幼皇子,华少宸的亲弟弟不是因当年挡在了魔君夺帝的道路上,被他杀了吗?
如今又怎会如此,本该死了的人非但没有死,还在这座皇宫中过着如此那般闲云野鹤的日子?
此刻回想起来,自第一次见到泫墨起,就已经有很多可疑之处了。
一座帝国皇宫内居然有如此一座世外桃源一般的宫隅,隔绝世外的凡尘,脱离于九五帝宫的霸气与奢华,清新自然的独立其中,没有宫娥没有侍从,唯有一个淡漠凡尘的谪仙男子,一张银质面具将他彻底的与这凡尘隔开。
而在这样一座皇宫之中,作为一名男子,既非驻宫官宦,又不可能是受冷妃嫔,虽无宫娥从旁服侍,却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不但有着自己的一座宫苑,还能成日无所事事的垂钓种花,施肥采茶。
他的身份定然不一般,却没想到他非但身份不一般,竟然还是夜夜与自己同床共枕的魔君的亲弟弟。也断然不会将他与一个本该死去六七年的可怜小皇子联想在一起。
回想起太后寿辰那日,她也在宫殿之上看到了泫墨那那抹白衣飘飘的身影,之后太后宫中遇火,他由天而降,奋不顾身的冲入火海,将太后抱出来。
之后将怀中太后交到华少宸的手中,当时他眼底的那丝难舍与无奈,她不会忽略,她本该料到泫墨与魔君以及太后之间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任凭芊芊如何猜想,也断然不会将泫墨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七尺男儿,与一个本该死去六七年的可怜皇子联想在一起。
殿央的暖炉燃烧着鎏金炉内的炭火,努力的温暖着这一室的寒冷。
最近太多费心的事情冲击而来了,芊芊缩了缩身子,静静的看着眼前男子,仿佛希望从他的身上看到那个在承天门城楼上,与她有着深情一吻的男子。
“是不是越看越觉得我们长的不像?”泫墨紧抿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无形的讥嘲,“但我们确实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弟!他长得像母后,而我却随了父皇多些。不光是外貌,性格我们也是南辕北辙。”
芊芊并没有接话,只是觉着一切仿佛是冥冥中注定好的。从几百年前苏郎相遇,二十年的相伴相随,为了寻苏郎修练下山,再到山野湖中与魔君的初遇,再到皇宫重遇转世苏郎……这每一步都有着无数的牵引,走到现在却又落到这般境地。
“其实从前的华少宸并非是如今这般模样的。”泫墨的笑若煦风,却吹不散冬雪的霜寒,他的声音陷入深深的回忆里,语声空洞缥缈徐徐道来的却是一段让人泣然落泪的故事。
一个小生命当出生在帝皇家时,他一生的幸福与快乐就已经成了一份奢望,且是永生也不法获得的奢望。皇权争斗是最黑暗的战场,然而所有的敌人都是自己的同根血脉亲人。
在小皇子还没有懂事前,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爹娘宠爱的日子,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但只到5岁那年,他被父皇立为太子,他看到了皇权无情的争斗后,就明白了,这是一生一世都不法摆脱的命运。
儿时一起玩闹的兄弟姐妹,再没有人敢来与他游戏,也没有人跟他说笑了。那时他跟母后说,不想当什么太子,只想跟着皇兄去骑马,得到的,却是母后一顿训斥,罚跪。
从那日开始他的生活更加单调与窒闷。
日子在学习权谋,学习道德,学习兵法……中渡过。无比漫长而苦涩。
而这番枯燥的生活中,只有一个人,他永远记得他的眼睛,清澈透明,却永远包含着暖暖的阳光,那便是他同父同母,本该是他做太子的皇长子,华少宸。
那个时候的他,并非如今这般铁血冷酷,而是一个瘦弱的男孩,那时,虽说他们两个人皆不知为何作为同生父母的兄弟,母后却总是不让他俩在一起玩,但在内心,年纪那般幼小的他们,却知道彼此是自己的兄弟。
每次趁母后不在时,哥哥总会来和他一起玩那小小的蹴鞠,教他玩竹蜻蜓……
虽说每次到最后哥哥都会惨遭太监的毒打,他也会被母后训斥,但他们依旧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