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正常地,古明每星期到兰兰花店买一次花,买那种淡雅的、看起来生长得很蓬勃的鲜花。
姑娘注意到,古明买花是很正常、有规律的,他举止文雅,眉间藏着一股锐气。买花期间姑娘已几次送画给他,小伙子每次都欣然接受,将花和画小心翼翼地擎着。但没听他夸过一次画,这使她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有一次小伙子走进花店,买了一盆淡雅的康乃馨,踌躇着,然后说:
“我在这里买的那些花到我租住的那个小院好像长得不那么好,能请你抽出时间到我那儿看看么?”
姑娘说:“好吧。”
有一天,她随小伙子走过几条道路几条胡同,走进一个小院。小院是旧院,但收拾得挺干净。那些花儿摆满了小院的檐下、墙边。每一盆花都纤尘不染,看起来小伙子是个挺细心的人。但确有几盆蔫蔫的,打不起精神。姑娘观察了几分钟,开始一边调整花盆的位置,一边说着:这盆花应该放在避阴处,这盆花应该搁在朝阳处,这盆花应该放在室内,这几盆不应该墒气太重等等。
忙完了,小伙子让姑娘到屋内坐坐。姑娘见小伙子的写字台上放着一摞厚厚的书:关于人文的、经济管理的、人际关系的等。她赠送的几幅画在墙头挂着。
小伙子为她打开一罐饮料:“你叫兰吧?”
姑娘看着他:“你知道?”
小伙说:“我想是的,兰兰花屋嘛。”
姑娘说:“我叫兰,也爱兰花,所以就叫兰兰花屋了。”
小伙说:“名字挺好,我第一次选择买花就是冲这名字去的,让人产生一种美的感觉。那时候我就猜想,这花店老板一定叫兰。”
姑娘笑笑,转头又问:“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家是B县的。”
“噢,我看这小院挺静的。”
“是,就我一个人住。”
“你怎么会有这小院呢?”
“租赁的,挺便宜。在单位住太吵,我就租赁了这小院,宁静思远嘛。”
坐了一会儿,姑娘起身告辞。
小伙子还是很正常地每周到花店买一次花。从那次接触之后,他们总在花店静下来时谈几句话。慢慢地小伙子离开花店的脚步有些迟疑,看小伙子离开花店,姑娘的心竟也怅怅的。后来也不知谁的主动,他们的谈话从室内移向室外,甚至体育场、湖边也有了他们双双的身影。姑娘又到小院看过几次花,在她的帮助料理下,院里的花长得格外好,尤其放在醒目处的那两盆兰花让姑娘看了格外感动。
那一次在城湖边,小伙子告诉她:他原本不会从家乡到这个县来的。
他师范毕业本来已经分配到B县一所中学,可这时候叔叔调到这个县当了组织部长,叔叔从小就喜欢他,就把他的手续办了过来,让他在教育局工作。他工作上兢兢业业,几年时间凭着工作实绩和叔叔的关系从一般职员成为教育局一个重要科室的科长,可就在他踌躇满志向副局长的位置冲刺时,他的叔叔被调整提拔到一个外地市任职。人走茶凉,他的事情也就搁置下来。
小伙子说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他攥着姑娘的手:“我要是能那样,保证你花店的生意好。”
姑娘望着湖水,微风中水面掀起波浪。她摇了摇头,也紧紧地攥住了小伙子的手,生怕失去什么似的,心头掠过一阵迷惘。
就是这次小伙子向她提出了画一幅荷花的要求。
姑娘听他设想的意境:一方小塘,一枝很孤独的荷,亭亭玉立,水面有小小的波浪,花之上是一只凌空飞翔的鸟儿。
姑娘点点头,知道他让画的是他目前的一种心境。
姑娘很静心地画。
反复几次,直到画得满意了,认为画出了那种意境,姑娘把那幅画认真地包装好,等待着古明的到来。
却一直不见古明再到花店。
终于,姑娘掂着那幅画找到教育局。她说:“我找古明。”可是局里的人对他说:“古明的叔叔调回市里任副市长,古明已离开县教育局借调到市教委了。”
姑娘拿着画怏怏地走到城湖边,在他们曾经坐过的地方,把那幅画一片片地放进了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