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时40分,我们三位记者整装待发,在吴警和两名战友护送下,乘坐那辆黑色桑塔纳悄悄驶向了花地明珠大酒店。花地明珠星级酒店仿西欧建筑风格,外表装饰富丽堂皇。酒店门前有一个特大停车场,凡营业时间,有一位身着华服的保安如交警一般手势利落漂亮地指挥进进出出所有车辆。酒店最惹眼的外景是花坛中央那座在夜灯照射下珠光流丽的大喷泉,香气迷人,分不清来自花草还是清泉,把酒店映衬得犹如节日里盛大的舞台。说起来,这家大酒店对于我而言不算陌生,这家花地明珠开张不久,我受当地几位朋友之邀曾来此聚会,发觉其厅内装潢一派奢华之风,饭菜的口味也不错,只是上菜太慢。吴警将车子直驶进酒店右侧的停车场后,见四周没什么异常,又附着我们的耳根叮嘱了几句,我们打开车门下车,他们马上驾车悄然离去。
三记者赌场大探秘
当我们三人抵达花地明珠大酒店时,已是晚上9时整。只见来此消费的各色客人络绎不绝,门前排列着数十辆各式各样的轿车。几位仪态万方的迎宾小姐守候在正门口,不时低头微笑,向来往的客人们鞠躬致意。按照吴警关照,我们步行来到酒店右面的停车场,顺着小路向后走去,果然,靠右侧一栋楼体有一个亮着灯光的小门,不时有三三两两客人从此进进出出。我精神大振,对两位同事使了个眼色,紧紧跟上一个老板模样的胖子,大摇大摆向小门进发。
小门口内外侧各安插着一名牛高马大的保安,目光锐利,威风凛凛。见到我们面前那个胖子,他们不约而同冲他点点头,笑着用广州话打个招呼,就让进去了。看到我们三个走来,他们的目光不再像刚才那样友好,马上变得警惕起来。但是我们一个个挺胸腆肚,目不斜视直朝里冲,似乎很熟的样子。最后对方审视的目光落到我们三只鼓鼓的黑皮公文包上,居然也不问话,恭敬地向我们几个点了一下头,便放行了。
我们按捺住狂喜慢腾腾穿过一个小厅,紧跟着那胖子隐约可见的背影,继续朝下面一道走廊走去,左拐右拐,好几道弯之后,我们听前面传来仿佛如同影视里面放映的赌场里那种嘈杂声。我和同事又对视一眼,我相信他们与我同样心情激动。我们沿着一长溜台阶往下走,尽头豁然开朗,一间灯火通明的地下室让我们一瞬感觉眼花缭乱,甚至有点束手无策之感。因为顺利通过大门保安一关,所以到此的客人都是比较“令人放心”的,见又有新客人登门,守在门口的一位保安和两位浓香扑鼻的小姐连忙笑容可掬向我们问好,说着恭喜发财财源达三江之类老一套的吉利话,一边忙不迭将我们迎入室内。
我看见,一位花枝招展的小姐把那位胖子领到一张空位坐下后,返身回来对我们十分抱歉地说:“先生,真不好意思,我们这儿的客人太多了,位子已满,只好请各位先到一边等等,看看玩玩,一有空位我们会马上给你们留下。”
说罢两个小姐十分恭敬地搬来三张小椅子放到我们面前,示意我们先坐下等候。其中一位很热情地给我们各端来一杯功夫茶。
我趁机故意用财大气粗的口吻叫住一位领头的小姐:“咳,你们不是晚上九点才开门的吗,怎么刚开门就来了这么多人?”
对方连连弯腰回答:“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儿的生意太好,从昨天开始,就已从9点改为7点开门,再说我们收费合理,服务一流,又讲信用,所以慕名而来的客人很多,回头客更多,还有好些香港和澳门的客人特意找到这里发财呢,先生看样子不是常客噢?”
我笑嘻嘻地说:“我前几天刚跟朋友来玩过,他可是老主顾了,八成你们这儿不少人认识,但我不大会这玩艺儿,上次输了不少,这次特意赶来学学,想翻本,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谁不想玩呀!”
小姐旁边一位同伴闻言凑过来插话:那是那是,其实玩这个很简单的,一回生二回熟嘛,一顿饭功夫各位就能得心应手开始发达了!等会儿有空,我们派专人教你们玩,包教包会,全部免费!此时,我们三人置身于这间远近闻名的地下大赌场中,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头顶上几十只正滋滋作响的特大白炽灯把室内照得白亮如昼,仅仅开张数月,这些不堪超负荷运转的灯管似乎想说明赌场生意是怎样的火爆。室内足有一百五六平米,人满为患,数十台老虎机前黑鸦鸦各自挤满豪赌男女,呼嚎震天,有坐在机前边抽烟边赌的,有边赌边喝酒的,也有瞧人热闹大声喝彩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杂声混和在一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由于是地下室,空气不流通,加上抽烟的人又多,各种刺激性体味和大量潮湿的汗味与不易挥发的怪气混合在一起,与空气里形成的浓重香烟味呛鼻而来。刚进去一会儿,我根本喘不过气来。这对于向来爱清洁嗅觉又特别灵敏的我不啻为一种酷刑,我只好揉了揉鼻子,分别向罗斯文和黄皓使了一个眼色,三人稍作分开,各自打探。
赌场内虽然乌烟瘴气,但我睁大双眼,透过烟雾,很快就默数出一共有54台老虎机。我装作兴味盎然的样子,靠近前面一位正在低头摆弄机子的中年男人,只见他双手飞快地在那机盘上面忙碌着,两只发红的眼珠正僵硬地死盯着机前屏幕,上面出现清一色的“满堂红”牌,中年男子酒气直冒的阔嘴连串迸出广州当地最难听的骂人脏字。
这些“老虎机”实际上是用电脑来控制的,由一个主机和一个彩屏组成,参赌的人只要坐在机前,操纵着面前的按钮和转盘,依照上面屏幕的显示下赌注,然后像玩扑克牌一样积分,分多则赢,分少则输;你下的赌注愈大,赢输的额注也就愈大,二者成正比。吴警透露,据知情人说,赌场老板早已设计好了老虎机程序,一般来说,刚开始时,大都会让你赢上几局吃点甜头,等你上瘾后,你下的赌注愈大,就会输得愈多。这是抓住了赌徒迫切渴望翻本的心理,如果不及时收手,大多输个精光。
我看到,这间赌场54台老虎机靠四面的墙壁整齐排列,每台都被人围挤得水泄不通。赌者有男也有女,但以男人居多。每台老虎机前不时有一两个小姐或保安在来回走动,有时是巡视,有的是为那些技法不熟者作指示。赌场的几个角落和大门口,围坐着十几名保安和小姐,其中有6位服务小姐,个个身材高挑,丰胸细腰,长得如花似玉,全一色红衣黑裤,脖子上系一条花领带,更引人注目的是,她们每人手提一只宽大的黑色钱袋,专门用来装现金,搜走输家钱财时毫不客气动作迅速;如果有人赢了,她们也会大大方方地从钱袋掏出一迭百元大钞,笑容可掬说着恭喜的话放在客人面前。
在进入赌窝之前,我们协商好了分工,我和罗斯文观察具体赌博情况,并应付有可能出现的所有意外,以便掩护黄皓用身上暗藏的小相机寻机对有关场面进行偷拍。为了安全起见,尽可能不使用闪光灯,以免打草惊蛇,惹来危险。我们彼此相距不是太远,这样既可以方便共同进退,又可以尽可能多观察。我让罗斯文随意在四处转悠,而我则与黄皓身体紧贴说说笑笑,我要掩护他开始偷拍了!
这是一家开放式赌场,所以对人的防范不够严密,我们刚进去不久,在我的示意下,黄皓偷偷地从夹克衫里摸出一只小相机,一个小姐向这边走来,他赶紧又塞回衣兜。小姐拐了方向走了。我向四周扫了一眼,由于客人众多,下意识做了掩体,那些保安和小姐们没多大注意我们,我忙暗示黄皓打开镱头,他利用披在身上那件肥大的衬衫遮掩住相机,急急忙忙偷按几下快门,为怕有人看见,黄皓又匆忙收起了相机。
我们最想偷拍的还是有关老虎机的实景赌博,但由于不时有便衣人员频繁走动,我们发现有几人也未曾参与赌博,可能是赌场的流动暗哨,所以,尽管老虎机近在咫尺,但是这正是最最危险的一个角度,为了全身而退起见,我们只好忍痛作罢,再觅良机。作为敬业的记者,眼看对方罪证就在眼前却不能轻举妄动,心里是怎样的不是滋味!但我们更清楚,在此特殊场合,不引起对方注意才是最重要的,吴警再三向我们交待,千万别呆得时间过长,除非我们也下注。但是,我们谁都明白,抱着特殊使命暗访赌场绝不意味着可以参与赌博。
我绕回老地方,把那杯服务小姐送来的功夫茶拿在手里,略略遮挡着脸,装作若无其事绕到另一台老虎机旁。这台机前围着四个女青年,她们嘻嘻哈哈地观看正端坐赌博的一对年轻恋人并肩作战。这两位青年男女,一人伸出一只手,四只急切的眼睛同样发怔地紧盯屏幕上不停跳跃的数字,青春的脸蛋因为紧张而扭曲;在他们隔壁,另一台机“机主”是位年约五六十岁的老者,他幅度极大地全身打着摆子,满头白发甩扬起来,眼见杀得正欢。
我依次走过每台老虎机,在一台老虎机前,一位秃顶的中年人满头大汗地操纵着机钮,似乎屏幕上出现的数字让他恐慌,身旁两个年纪相仿的男青年,一左一右拉扯着他的肩膀:“老李,算了算了,别再赌了,你已经连输五局哪里还输得起啊?”
“是呀老李,我们快点回去,明天公司里还要开大会,这些钱输就输了吧,你怎么可能把它赢回呢?越赌越输的呀。”面对身边两位同伴的苦劝,这位赌瘾正浓的中年人喊了一句“3000元白输了么?”连头也不抬一下,继续歇斯底里地埋头苦战。
我们在现场看到,玩机的若是玩输了,一局下来,赌徒马上会从自己的身上再掏一叠钱放在台面上,用手指在机面上敲几下,不用喊也不用叫,眼神极好的服务小姐会迅速过来收钱,重新开机。如果有人成为赢家也是如此,结果一出来,小姐便赶来付款。双方毫不拖泥带水。我看了十多分钟时间,还眼睁睁地看到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眨眼间就输掉1000元。
这时,有两位输了巨款的中年男子唉声叹气地离开了“老虎机”,往后面小门外的洗手间走去,我装作也要上厕所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来到后面那低劣的厕所里面,我很关心地凑上前搭讪道:
“先生刚才是不是发财了?”
其中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耷拉脑袋,有些垂头丧气地说:“唉,别提了,我们的手气很不好,只一个多钟就输了一大笔钱——我已经来这儿好几次了,现才明白,在这个地方,不管是谁都只有输的份儿!以前赢才是假的,还要给输进去!”
这位眼镜告诉我,他是当地人,以前也曾来过这里,刚开始时还小赢过几百元钱,后来只输不赢。这次是特意陪他的一位香港朋友来玩的,但下了几次赌注,没有一次能赢。他那位身材粗壮的香港朋友也长吁短叹地对我诉苦说,他原以为在这儿能赚些钱,谁知,只两个多钟的时间,就害得他输了4万多元港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