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眼镜说,现在弄得他这位朋友回香港的路费也没有了。那位香港人看了我一眼,问:“靓仔,看你这样子是头一次来这儿吧?唉,我劝你们年轻人千万不要赌了,想通过这儿的赌场来发财,那全都是假话,千万不要上当啊……”
末了,他还说了一句:“这地方赌得太狠了,比香港还要厉害。听我的话没错的,千万别坐下去赌,那可真是无底洞呵……”
110在这里不灵
我重新回到里面后,忙向罗斯文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我们一同来到僻静无人的拐角处,互相交流了一下调查情况。罗斯文对我说,刚才他特意溜到附近几个地下房间去看了下,发现还有两处类似的地方,但那儿有专人守卫,陌生人一律不让进。据他估计,里面也许才是真正豪赌的地方,问我是不是想法混进去看一下?
我想了想,说:“其他的地方今天不要再去了,以免发生意外。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已可以了,报道没发出来之前,一切以谨慎行事为好。”
随后,我又对他建议,马上回地下室和黄皓取得联系,没有其他情况我们就撤,出门以后拨打110,如果他们来抓人的话,我们躲在暗处正好可以拍些精彩镜头。
罗斯文连声称妙,差点没笑出声来:“对啊,如果110能现场查封这家赌场,我们明天的报纸就更有看头了!”
我和罗斯文决定马上出门报警。我们故意哼着小曲从保安面前走过。我们来到停车场附近,在暗夜中四处寻找刚才护送我们过来的几位警察,但由于天太黑,这儿又地处酒店最后面,高大的楼梯几乎挡住了所有照射光。我三步并两步赶到靠马路边一个磁电话前,拨动了110,通知他们:在芳村与南海平州的交界处,有一家花地明珠大酒店地下室私设大赌场,现在有很多人正在参赌,希望警方能及时过来予以查处。
对方听到举报表示十分重视,会马上把情况向辖地派出所反映,并指使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往现场处理。
挂了电话后,我和罗斯文站在附近,急急地等候警车呼啸而来。然而,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直到过了二十多分钟后,附近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们自然不死心,看看时间已过了近半个小时,我和罗斯文又来到那个电话前,这次是罗斯文拨动了110,他故意以焦急万分的口气冲着话简叫起来:“芳村的花地明珠大酒店后面一个地下室里有一百多人正在赌博,还有人在里面早打了起来,现在打伤了人啦!”
110一听这话,也急了,忙在电话中回答说,他们刚才已通知了附近的地方派出所,他们现在赶紧再通知一次……
我们打完电话后,在外稍作停顿,又不放心黄皓一个人在赌场,于是又急忙赶回去。
我和罗斯文刚一脚踏进地下室,不由“啊”的一声,惊悚地张开了嘴巴:只见两个身材高大满面怒气的保安,正一左一右地堵住黄皓进行盘问。原来,对方早已注意到我们三人不是上厕所,就是朝外走,最关健的是我们始终无人上机,不由疑心大动,几个保安就企图围攻他,并欲对他强行搜身。
我和罗斯文见状,急忙迎上前去,冲他们气冲冲地责问:“我们这位朋友是第一次来这儿,主要是想看看人家到底是怎么发财,没把握之前,谁也不敢轻易上机赔钱呀?”
那两个保安见状,迅速将我和罗斯文围在中间,很不高兴地质疑说:你们来这儿不上机,那跑来干什么?你们几个进进出出的到底在干什么?我们这儿不是给人随便乱参观的!
此时,又从外面赶进来三四个牛高马大,手持警棍的保安,几个人一言不发地将我们三人团团围住。我心中暗叫不好。罗斯文和黄皓也发现情况不妙,我们急急地互相丢着眼色,暗示对方一有危险,马上跑开,冲出去再说。但是,如果在此节骨眼下,我们真的拔腿就跑的话,那肯定会引起对方更大的怀疑,这样一来肯定会起到相反的作用。怎么办呢?
我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故意瞪着双眼,冲着面前这两位保安不耐烦地大声喝问:“我们一来就想上机,可你们说人都坐满了一有空就给我们留着,等了好半天也没有动静,就让我们干坐着呀?你以为我们这么大老远的光来看人家发财呀?”
我毫不理会那几个前来壮势的保安,故作怒气冲天的样子,牢骚满腹,并动作老练地从衣袋里一把抓出那事先准备好的一大迭百元钞票,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你瞧瞧!你们好好瞧瞧!这是什么?告诉你,我们哥仨每人都带了一万元现金过来,就是想随便玩玩,谁叫你们半天都腾不出一台好机子来呀?你们服务态度这样有问题,下次谁还敢来?回头我就告诉我朋友,不要再来捧场了,有人这样不知好歹!”随后,我又装做生气的样子,用广州话骂了一声“丢他老母”。
罗斯文迅速配合,同样手脚麻利地从身上抽出大迭现金,用两只指头捏着,故意噼里啪啦甩一甩,说道:“我这钱就是给叫化子,也不再大老远特意跑来送你们还受鸟气了!本来听说你们服务态度一流,原来就是这样为难客人呀?”
果然,我们这番一搭一档的表演,立刻起到了极佳的作用,刚才还一脸凶相的保安顿时阴转晴,尤其是我和罗斯文“财大气粗”炫耀那大迭人民币,竟马上打消他们所有怀疑,个个哑口无言!这时,旁边过来一位领头模样的中年男子,打着哈哈把几名保安支走,一边很热情地为我们敬烟。
见保安散开,我紧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原处。我故意余怒未消地对两位同伴说:“真晦气,机没上成还惹一肚子闲气,这儿真他妈太挤了,咱们先出去等会儿,影响了这么多老板发财可不好了。”一位服务员小姐讨好地拦了我一下,说,“老板,后面有一个空机子,你们赶紧上吧?”
我飞快朝那方向扫一眼,皱着眉头说:“那个位子我早看见了,不是空了好一会儿了吗?你看看,从我这儿数过去,正好是二十四,太背,我们要玩就非得等个吉利的机子。”
机灵的罗斯文也在一旁帮腔道:“我这位兄弟是专门研究《易经》和八卦的,那个位置风水不好,一眼就知道,发这个财最讲这个,我们宁愿出去多等会,反正离关门还早。”
说罢,我们三个人故意嘟嘟囔囔发泄着不满,一边慢吞吞向门外挪动了脚步。
走出赌场,我们三个人同时欢欣鼓舞地长舒一口气。外面虽然漆黑一团,但是能看见天幕上沙砾似的小星星,我们是多么满足啊。忽然,这些总是闪烁着寒意的小星星似乎落到了我们头上,脸上,原来天空不知何时已飘起迷蒙细雨,我看见也不是星星,而是被很远处灯光照亮的漫天雨丝。
看看手表,已是夜晚的十一时零五分了。这样算起来,我们仨已经在那里面前后一共呆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难怪对方要怀疑。
从芳村通往南海方向的马路上,除了三三两两亮着车灯的过路车外,一片寂静,此时,明珠大酒店里消费的客人也已逐渐朝外走。我们等候多时的警车仍然不见影踪,这不能不令我们十分吃惊。我们三个找了个地方躲雨商量了会,决定再一次向110打报警电话。
这一次,我和罗斯文都冲着话筒向对方反映了这家地下赌场的严重情况,请求及时出警予以查处。为了让对方重视,罗斯文还特意说明,这赌场里除了有一大帮人正在豪赌外,还有人在里面打架,动刀子云云。这话当然也不假,因为就在我们刚才离开时,在赌场左边角落里有两个年轻人不知为何争吵了起来,他们高声叫骂着,其中一个亮出了刀子。后来是几名保安一拥而上,用武力才制服了他们。作为报社的记者,我们不敢报假案,谁都知道那样做是违法的,要被追究法律责任的,但是令我们颇为惊疑的是,我们已两次报警,还是没人来,难道我们眼睁睁见如此豪赌场面却不尽力制止,又是负责任的行为吗?
如果不是这一晚我们的耳闻目睹,我们还真不敢相信,在我们连续报了两次警之后,至现在已有不下四十分钟,别说警察查封赌场,就是连警车的影子也没见到!但我们商量一下确信,110一定及时通知了地方的派出所,指示过他们前来查看有关情况,问题可能出在地方派出所的行动不力上。
在第三次报警完毕后,我们三人偷偷地躲藏到马路边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像落水之人盼望救生圈那样望眼欲穿,又一次焦急等候警车的出现。
谁知,过了五六分钟后,警车没有出现,但从我们的后面却传来了一阵喧哗,像是电影散场时意犹未尽的人群。接着又听到好几声铁门响亮的关闭声,我们三个不由狐疑互看一眼:什么名堂?我们嘀咕,是不是真出了打斗之事?片刻,那伙骂骂咧咧的人群一窝蜂向我们这个方向奔来,一惊一乍的我们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几分钟前还财源滚滚的地下赌场,这时突然提前关门打烊了!
不等我们思考何以至此,隐约听到几个从我们附近经过的男人在抱怨:“丢他老母,以前一直都是开到深夜两三点钟,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
“是呀,是呀,以前从来都是开到第二天早上的呢,今天撞鬼啦!”
这时,竖起耳朵奋力捕捉动静的我们又听到另外一个故意压抑的声音得意地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刚才我听两位保安说,今晚老是有人捣鬼,为了防止万一,老板就让提前关门了,这对我们说不定是福呵……”
这些在赌场里尚未过足赌瘾的赌徒们,吵吵闹闹地相继离开了花地明珠大酒店,他们有的驾着自己的私家车,有的坐出租车,也有的搭摩托车,很快消失在眼前这蒙蒙雨雾之中。
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恍然大悟,同时又不由目瞪口呆。
“看来我们的案全报到赌场老板那里去了!”黄皓忿忿地一针见血。
我和罗斯文无力回应。只能说,吴警他们的话是多么准确到位!如此看来,这家赌场的后台不一定有多大,但确实正中命脉,谁都知道,你上有政策,他下有对策,报警后非但无人出警,反而能叫赌场老板及时关门大吉!我们有些说不出的沮丧,又站在马路旁探头朝赌场方向心有余悸地望了望,只见几个手提警棍,身材给人以压迫感的保安,目送着所有客人离开后,不知接了什么密令,开始在附近拎着警棍虎视眈眈地四处搜寻。远远望去,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黑悠悠的、被折射的灯光拉得瘦长的身影像黑色幽灵一样,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