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外,玉玲珑坐着轮椅,手中依旧抚摸着那个半月形的武器,触手间满是冰凉,绝对是上乘兵器,只稍稍一碰便会发出一阵轰鸣。
“为什么我还是不能控制你?品月经纶,你究竟会选择谁成为你的主人?”玉玲珑自言自语。
“还在为品月经纶的事愁苦吗?”不知何时,薛小楼已然来到了他身后。
玉玲珑默叹一声道:“参悟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什么眉目。当初品月大师铸造它的时候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使用的方法,我本以为在机缘巧合下得到它便可以驾驭它,可惜我错了,我根本不是它命定的主人。”
薛小楼轻触品月经纶,冰凉的感觉蔓延全身:“就算得到它又能怎样呢?你的武功已经废了。”
玉玲珑并未恼怒,只是漠然道:“哪怕是无法使用,我也深深地被它吸引。即使是无法拥有,我也要将它长埋地下与我相伴。”
“何苦?”薛小楼叹息。
“难道只有萧夜魅才配拥有绝世神兵?”玉玲珑转过轮椅面对她。
薛小楼一付嘲讽的神态:“你还是在记恨他。”
玉玲珑道:“我怎能不记恨?莫不是他我又怎么会变成一个废人!”他用无力的双手槌打着轮椅的木制扶手,若还有武功,他一定会将它毫不费力地击碎。
薛小楼不再言语,从那一战以后,她的心行就变了。不再追名逐利,甚至还有些感激着萧夜魅,莫不是他,她也不会与玉玲珑相儒以沫到现在。
正当两人沉默之时,一个声音响起。
“这里是哪里?你们又是谁?”是雪漫天的声音!
玉玲珑霍然抬头,迎上雪漫天的瞳。干净,澄澈,更多的是茫然。
她醒了!她居然这么跨就醒了!
薛小楼同样也是惊讶于她顽强的生命力,只是看不懂她眼中的迷茫。
雪漫天见二人不答话,便又问了一次:“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她不认得他们么?
玉玲珑惊愕道:“你不记得我?我是玉玲珑啊!”
雪漫天摇头,眼里满是疑惑,可见根本不是装出来的。
难道这便是重伤的代价?她,什么都不再记得?
玉玲珑与薛小楼相视一眼,显然是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玉玲珑便道:“我们是你的朋友。”
雪漫天喃喃道:“朋友?”或许这个词用在他们之间并不合适,她突然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薛小楼见她略现怀疑,于是对她水:“你受了伤,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先好好休息,等体力恢复了我们再告诉你一切。”
雪漫天点了点头便回了竹楼。薛小楼轻声问向玉玲珑:“现下应当怎么办?我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
玉玲珑的嘴角向上微微挑起,浮现出一丝冷笑:“我们利用她来除掉萧夜魅如何?”
薛小楼大惊:“你还不肯放下仇恨么?”
玉玲珑怒道:“你可以冷眼旁观,总之我一定要报仇!”
“那么连你心爱的人,你也甘心利用?”
“哼,在仇恨面前儿女情长算什么?我相信萧夜魅一定不会想到他的手下竟会刺杀他!如果我没有猜错,萧夜魅对雪漫天的感情绝非对待普通属下那般简单。”
“你是说他喜欢雪漫天?”
玉玲珑的脸上闪过一丝狡猾的笑容:“应该不会错。”
“你有把握令雪漫天对萧夜魅拔剑相向?”
“我自有办法。”
薛小楼看着眼前人,这名她至今还深爱着的男子,心红发出了一阵叹息。在仇恨面前,他终究还是变了……
雪漫天坐在床头,脑海中如空无一物般,彼时的记忆完全被磨灭,究竟是为何会这般?
“我究竟是谁?”她喃喃地说着,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屋外的两人却又似曾相识一般。为什么就是记不起来?闭上眼,一片黑暗,脑海里却闪过一个人的容颜,好模糊,为什么看不真切?
她探询着记忆深处的容颜,那是一个男子!雪漫天双手紧握,拼命想看清楚的时候,那个模糊的身影便消失了。那是谁?
雪漫天睁开双眼,玉玲珑已经趋势着轮椅来到她身前。她记忆中的那个身影绝不是他。雪漫天肯定地下着结论。
玉玲珑柔声问道:“怎么不休息?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复原。”
雪漫天只是摇头,她不知该怎样去回答他。对她而言,他就好比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既无法对他好,又无法拒他于千里之外。
无意间,雪漫天发现了玉玲珑手中的半月形武器,便问道:“那是什么?”
玉玲珑见她有意岔开话题,索性就由着她,于是他回答道:“它的名字是品月经纶,是世上难得的神兵利器。”
雪漫天似乎被它吸引,于是便用手轻轻拂过品月经纶的表层。玄铁的冰凉质感,引得雪漫天周身一阵震颤。紧接着,品月经纶似乎有辉映般发出强烈的争鸣!雪漫天似乎是害怕,赶忙缩回了手,没想到品月经纶竟然离开了玉玲珑,向雪漫天掠去!品月经纶似玩耍般在雪漫天周身连连流转,似乎很是亲昵。难不成雪漫天便是它选定的主人?
玉玲珑不禁诧异,这品月经纶果然是会认主的兵器,难怪让人参悟不透,这本在意料之外,却能让其成为意料之中也不为是意见快事!想到这里,玉玲珑不自觉地一笑,雪漫天得到品月经纶,对他来说等于是养了一直羽毛丰满的苍鹰,现在终于长出了利爪,报仇当真是指日可待了。
雪漫天见玉玲珑微笑,便问道:“你笑什么?这品月经纶给我的感觉好生熟悉呢!”
玉玲珑仍旧笑着:“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这怎么可以?它是你的啊。”雪漫天的脸上充满了诧异。
“你我本一家,我的你的又有何分别呢?”玉玲珑的眼底闪过一丝狡猾,雪漫天没有并察觉。
“本一家?”她疑惑地问。
玉玲珑叹息一声:“没什么,你好生休息,待你恢复记忆便会知道一切。”
雪漫天见他想离开,便放下品月经纶,一把握住了玉玲珑的手。柔弱,无力,就像女子的手一般。
“你……”她没有说下去。
玉玲珑苦笑一声:“我早已被人挑断了手脚筋,成了废人。”说罢,他驱使着轮椅离开了房间。雪漫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说不出的酸楚。这一幕似曾发生过……曾经,他似乎也是留个了她一个背影,而这个背影便成了最后的结局。没有追上去么?为什么?他与自己一定有着密切的关系。他说“一家人”,那么,自己会是他的什么人?她百寺不得其解。
对了!还有她!她一定知道有关于自己的一切!那个紫衣女子,总是用纱巾蒙面的紫衣女子!
正欲出门,品月经纶却发出了强烈的争鸣,紧接着黑芒一闪,品月经纶便溶进了雪漫天的体内!一个空茫的声音响起:“只需召唤一声,品月经纶便会出现,护你周全。”
天下竟还有这样的武器?
雪漫天急于知道真相,便也不予再去理会这些,于是快步向屋外奔去。
并没有见到玉玲珑的踪迹,雪漫天不禁感到庆幸,毕竟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好,他肯定是不愿意告诉自己以前那些事的。
那名紫衣女子此时正站在河边,雪漫天忙跑了过去,带着些许的激动。
她会告诉自己么?
当雪漫天的手触到薛小楼肩膀的时候,薛小楼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转过头,眼里没有诧异,她早知她会来,玉玲珑已经设下了一个骗局,用来欺骗现在的雪漫天。只要薛小楼照说,雪漫天便会深信不疑。
果然,她真的来问。
“你们都认得我对不对?求你们告诉我,我究竟是谁?”雪漫天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在说。
薛小楼很诧异,但更多的是叹息。昔日那冷艳傲然的雪漫天当真是她么?
只是迟疑了片刻,她还是按玉玲珑事先的计划说了出来:“你是雪漫天,亦是玉玲珑的妻子……”
雪漫天惊道:“什么?你说什么!”
薛小楼见她如此,更是难以往下说。玉玲珑,那个她一直以来深爱的人,如今却要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当真不知自己如何的痛心么?算了,感情强求不来。与其勉强在一起,倒不如帮他报仇,自己能为他做,仅仅只有这些不是么?她不禁黯然。
雪漫天追问道:“你说的话可是真的?他当真是我夫君么?”
薛小楼点点头道:“不错。你们自幼相识,两家神是交好。不料一场变故使你们两家惨遭灭门!是玉玲珑带你逃脱了仇家的追杀!”
“怎么会?是什么人杀了我们的父母?”
“是暮雪阁主萧离天,不过他已在三年前去世。你与玉玲珑一报仇,投身仇敌门下,取得了新任阁主萧夜魅的信任,而萧夜魅正是萧离天的儿子!那日你们准备下手刺杀,却不料早已被对方察觉。玉玲珑的手脚筋全部被他挑断,而萧夜魅却意外地放过了你。直到前几天你被打落悬崖,我想,一定也是萧夜魅下的毒手,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雪漫天茫然地摇了摇头,好复杂的关系,她问:“这么说萧夜魅是我们的仇人?”
薛小楼点了点头。
“那么你又是谁?”
“我是玉玲珑最信任的朋友,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薛小楼。”
好熟悉,她所说的这些名字都好生熟悉,雪漫天的心动摇了,她已经一步踏入玉玲珑与薛小楼为她设好的骗局中。
灭门之仇,不得不报啊!更何况玉玲珑现今又变成这样,怎能不去怨恨?怎能不去将萧夜魅斩杀?雪漫天的心在变冷,狂怒的杀意充斥着她的脑海,品月经纶似是感应到一般,骤然出现在雪漫天背后。这一刻,雪漫天仿佛那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
不详,强烈的不详之感。雪漫天的心性已变,薛小楼看得出来。是因为品月经纶?原来如此,品月经纶竟会是这种阴邪的兵刃,恐怕雪漫天终有一天会死在心魔的反噬之下!
当然,雪漫天尚有良知存在,断然不会在此刻狂性大发,她收敛了心低的怒气,品月经纶随即再度消失。她显然已经与品月经纶融为一体,若想脱离,只怕会是刃断人亡的结局。
“我会为家人和玉玲珑报仇!为了他们我一定要杀了萧夜魅!”雪漫天冷然地说着。
“你应当唤玉玲珑夫君。”薛小楼将脸转向一旁提醒道。
雪漫天的内心似乎有些挣扎,她的脑海里出现过的那个人影绝对不是玉玲珑,而薛小楼偏偏又这么说,这可如何是好?可是她既如此说,也断然会是真的,那么相信她也是理所当然。玉玲珑,那本就是一个不错的人,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浮现出隐隐约约的笑意。
她认可了,也就是说,她已经承认了玉玲珑是她的夫君!
她与玉玲珑相濡以沫,薛小楼却只能够冷眼旁观。玉玲珑不是没有过动摇,他也曾想,与其去仇恨,不若与心爱的女子过活一生。然,他又想,她恢复记忆以后呢?也正是这句话,让他的最后一丝温柔也泯灭。
雪漫天既已为人妇,便再不会对他有异心,他报仇的希望更是多了几分。
她以为她是对的,殊不知她已陷入痛苦的深渊。因为一个骗局,改变了她原本的宿命。
若与梦中之人再相见,相顾是否会无言?拔剑相向的两人,究竟有没有怨恨?
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