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突然开口:“十六年的时候,殿下突然失踪,十七年底才回朝。曾经有传言说,当年在瀛洲地区见过四殿下。而瀛洲,有一个方向,可以通往蜀地。”
不待符昊为此事惊讶,倒先是蒙仲目光凌厉得射了过来:“你调查殿下?”殿下十六、七年的时候流浪在外是众所皆知的事情,但是去过瀛洲,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晓得的了。毕竟这事可大可小,若四皇子曾经去过蜀地的证据落到对手手里,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来。而周辰口中的传言,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周辰连忙摇头:“没有不是。”越着急,越是解释不清楚。
何守正帮他解围:“我们既然要对殿下忠心,为殿下办事,自然是要对他的事,多上心,多了解的。你不是也曾经跟余鱼打探过吗?”
见蒙仲脸色缓和下来,何守正才又接着道:“殿下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会一辈子效忠他追随他,跟你们一样,此誓永远不变。”
蒙仲这才放心点了点头。
这三个已经经过了一番对于元魍忠心的确认,那头符昊还没反应过来,嘟囔了一句:“咱们不是在讨论殿下求和的意图吗?话题怎么突然就扯远了?”
好半晌,他才怪叫了起来:“不对!为什么殿下去过瀛洲的事情你们都知道,我却不知道?”怒目圆瞪,“说!你们还偷偷问过余鱼什么?”
蒙仲抬头看他,突然又急促得“啊”了一声。
符昊没好气道:“你又想抒发什么感慨?”
蒙仲道:“殿下在你身后。”
符昊向来直爽,不如蒙仲肠子多。蒙仲若有不想回答的问题,经常就是随便糊弄过去的,因此符昊平日里被蒙仲不知戏耍了不少回。
此时符昊同志自然是不肯再受骗的,毕竟就算是猴子,被耍戏多次,也能条件反射不去理会了。于是他昂首挺胸道:“告诉你,转移话题这招对我是没用的!况且,就算是殿下在,也浇灭不了我心中的那把火!”
刚说完,就见蒙仲三人抱拳拜首:“殿下!”
符昊僵住了,回头,果然是一身黑衣黑袍黑披风的元魍,若不是脸上那半边白色凸显得厉害,把这位放在黑暗里,恐怕能直接跟暗色融为一体,并且会十分和谐。
虽然那半边苍白色的面庞并没有给这一身黑色行头的皇子增添多少和气劲儿。
元魍露出这真容也有一段日子了,但是猛然一瞧,还是足够令人心肝儿抖上几回的。
毕竟在这个世代,面生如此异象,实在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一些鬼鬼怪怪。
符昊惊吓还没过去,就听元魍语含促狭道:“看来你心中那把火烧得挺厉害,待会儿下去就把衣裳脱了吧。虽然裸奔有碍观瞻,但是为了不让你身体烧出毛病来,我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符昊:“……”为什么话题又会跳到裸奔上去?还有,他什么时候要裸奔了?殿下这是拿他开玩笑呢还是开玩笑呢?
看着下属郁闷纠结的模样,元魍心情十分愉悦。
他转头看卧龙关,虽然距离临州还是路途遥远,但他的视线仿佛已经穿越了千万征程,落到了那个人儿身上。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守着书斋呢,还是在跟刘全唠嗑闲聊,或者跟他想她一样在想他呢?
元魍眸子蓦然温柔了下来,没了戾气,没了精明,只有他那沉淀了十几年的感情在慢慢发酵,只待到最膨胀的那一刻,澎湃而出。
金蓝,我来了,你知道吗?
半晌,他才缓缓道:“你们猜对了,我此生最重要的那个人,就在临州城内。如果争战,多多少少都必然会牵涉到她。不要说放弃蜀地这半壁江山,就算是让我放弃这天下,我也是不能让她受一丁点苦的。所以,这仗不能打。”
山风独好,将他的话语吹向了远山遍野。
蒙仲四人愕然,不止为元魍的坦诚,更为他心目中那人的位置,竟然能跟天下相提并论?
此时他们是如此认为的,几年后,他们才知道,天下在他们殿下的眼里,哪里比得上那人的一根毫毛。
二十三年春,冰雪初融,万物复苏,新柳抽芽。
不过一年时间,诸葛惊才就经历了战争、下狱到重获启用,为其丰富的人生经历又增添上了一笔浓墨重彩。
宫城门外,议和队伍整装待发。
惊才身着皇帝御赐黄马甲,眼角含笑得与众朝臣一一作揖拜别。
“恭喜诸葛元帅,此去议和,将为我南周百姓免去生灵涂炭之劫,回来定又是大功一件啊。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谢石大人吉言。这全仰仗诸位大人在陛下跟前美言,否则今日惊才哪里还有这等报效国家的机会。”
诸葛惊才记得这位大人当日可是在大殿上言辞凿凿说他大罪的呢,这会儿倒是装着从来没发生过当日皇宫问罪一事一般,还上来套近乎,这脸皮,啧啧,是要有多厚呢?
不过诸葛惊才向来不是忍辱负重的主儿,受金蓝影响,他奉行的是杀人于无形。纵然这一条条老油条脸皮厚得能当铁轨滚火车,他也不是乖乖滚到上面的那位。他有的是办法把这些人的脸皮熬出油来。
虽然他声音温和,说话谦和,可这话听在众人耳里,就不是那么个味儿了,越琢磨心里越是憋屈——这诸葛惊才不是赤裸裸的讽刺又是什么呢?
众大臣恨得牙痒痒,憋红着一张张老脸呵呵干笑,现在却还着实不敢拿这诸葛惊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