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此时外敌在侧,整个南周皇朝,还得靠诸葛惊才力挽狂澜呢。
他们不仅要乖乖得把被他们陷害进狱的诸葛惊才放出来,还得把这位奉若上宾,好言美酒得伺候着。
如此,怎能不郁闷?
诸葛文才双臂横在胸前,笼在官袍宽袖里,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心说这小兔崽子还真是越长大,身上那几位神经病的影子越是浓重,实在是得理不饶人、没理也变有理呢。
不过,就是这般无所顾忌的说话作为,才是叫人心里痛快!
大臣们偷眼瞧瞧诸葛文才,才发现这位完全没有出来打圆场的打算,一时间气氛尴尬得很。
还好,宫监一声传唤适时响了起来。
“太子殿下到!”
众人心里不由得长吁一口气,自发分列两旁,跪伏请安:“恭迎殿下。”
紫金色的麒麟车辗缓缓驶了过来,端木正跟赵传护翼两旁。
车辗到朱红色的宫门,终于停了下来。
宫女拨开帘子,从里头慢慢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身着绛紫色小袍子,头戴玉冠,分明一个五六岁的奶娃子,粉粉嫩嫩,若在普通人家,这个年纪恐怕还要躲在父母怀里撒娇。
这孩子,却是眉头微蹙,一脸严肃,背着小手,一身与年岁不符的沉稳——正是小太子朱昌礼。
话说朱佑帝一生总共育有七子六女,也不知是他子女命薄,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总之,其余皇子皇女在很多年前,就已经陆续薨了。
这个朱昌礼,是朱佑帝近年才得的小儿子,太子之位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也许是因为这个孩子还太小,所以他才能幸存了下来。
只可惜,纵然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也还是被有心人算计进了朝廷的风云谲波中。
小太子挥手斥退宫女伸出来要抱他下车的双手,奶声奶气道:“本宫自己可以下来。”
宫监赶紧搬来金脚凳,铺设在车辗下头。
那脚凳比小太子个头还要高出些,小太子低头看看那对他来说,还过高的地面,犹豫了下,似乎有些胆怯。不过,他还是深深吸了口气,一步一步从金脚凳的阶梯上踏了下来。
诸葛惊才抬头看了看小太子,在他身上,他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突然就感慨万分。
小太子倒也聪明,环视众人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到最前头的诸葛惊才身上。
他迈着小步子走过去,声音稚嫩,却故意装出稳重的模样:“你就是诸葛元帅?”
诸葛惊才声音不自觉柔了下来:“正是微臣,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朱昌礼点点头:“此去关外,行程凶险,一切都仰仗元帅了。”
这一板一眼的声音从这粉粉如金童般的仙童口中吐出,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诸葛惊才看着他,眉眼间禁不住就藏了笑。
还不等他回话,赵传就走了过来:“殿下不必担心,诸葛元帅一身武艺,天下难逢敌手,有他护送您去关外,最是安全不过。”
端木正皮笑肉不笑得接下去道:“赵大人说得极是。诸葛元帅,你说是吗?”
按诸葛惊才的性子,若放到平常,说不得就要蹦出些话来呛呛这二位了。毕竟这二位也着实说得白了点,这分明就是将小太子性命跟他捆绑在一起了,若小太子此去出了意外,恐怕事后这些人又会大做文章了吧。
即使这些人推小太子坐上这议和大使之位,就是为了借大舆的刀杀人而已。
但是当惊才迎上朱昌礼那双亮晶晶而又带着期盼的黑眸子时,不自觉得就开口道:“殿下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只要微臣在,就不允殿下受一丝伤害。”
事后,惊才自己也很震惊,他想了很久,觉得也许是这小太子让他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他才会对这孩子真的生出护卫之心。
在这南周朝廷中,大约只有这小孩,才能让惊才看得顺眼了吧。
小太子眸中分明现出惊喜,脸色却还是一如之前,冷静自持。
老成得再点一点头后,小孩才又转过身去,仰望城楼上的天子。
看了一会儿,小孩突然朝着帝王方向跪了下去,重叩三首,高声道:“儿臣这就去了,父皇珍重。”
虽是孩童稚语,却也自有铿锵。
而后,小太子起身,头也不回得踏上了出征的马车。
诸葛惊才也抬头仰望城楼,不过他看的不是帝王,他看的是天子身边那个依旧太监装扮的金蓝。
他其实有千言万语想要跟金蓝说,他还有很多疑问想要问金蓝。
偏偏从他回来到他再次领军出发时间太短,其间又有数人监视,不要说与金蓝讲上话,就算是跟诸葛家的人,他也是被隔离开的。
即使如此,他也知金蓝如今处境甚是堪忧。
此次护送太子前去议和,他其实心里另有其他计划的——趁此机会,带着金蓝离开临州。
这南周是争战或是议和,根本不关他的事。
可是,即使他没机会接近金蓝,但是以金蓝的身手,她要混进今日这议和的队伍里,应该也不算难事。
只是这如今,金蓝仍旧一副淡然模样站在帝王身旁,想来她是想好了,不走了?
但是,为什么呢?如此危险境地,金蓝还留下来干什么呢?
诸葛惊才带着更深的疑惑纠结得踏上了征途。
不过,他的纠结点在路途上很快就被转移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