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乌云开始渐行渐远,几缕斜阳无精打采地照着暗沉的大地,冬日黄昏的渡口,北风肆无忌惮地呼啸着,毫无保留。一艘木船漂荡在江面上随波逐流,依稀可见船头并肩站着一僧一尼,身影飘渺不清,夕阳伴着雨云。浪花打湿了布鞋,风带走了尘埃,两人沉默不语,这画面让人云里雾里。
度尘大师,清漪师太。两位久等了,贫道来迟一步,见谅,见谅了啊。
洪亮的声音刚从北边渡口传来,只见一道人影从江面上飞掠而过,留下一串残影,卷起朵朵浪花。一阵冬雨一阵寒,冷风又瘦浦江畔,残影旧袍逐流水,斜阳尽头云阑珊。云梯山人穿着保安服,一脸络腮胡站在船尾。
三人各行礼数,走进船舱围坐在一张小木桌上,一块石头孤零零地被放在正中间,显得及其普通又格外显眼。
两位,贫僧参悟半生,纵观茸城水路风脉,阅黄公望《富春山居图》旧稿,前日终破残局,寻得阵眼所在。特邀两位前来助阵施法,为天下苍生降妖除魔,有劳有劳了。度尘大师身披袈裟,白眉红唇,目光坚定地说到。
清漪师太双眼微闭,一把古旧的青色长剑横放在身前,一言不发。云梯山人用满是老茧的右手,拿起那块石头横竖瞧了几遍,一脸疑惑地说到:度尘大师,此地便是阵眼?这次可是确切无误啊?莫非这就是传言中炼丹大师葛洪道人遗留在茸城的五色石?
此次千真万确,年前贫僧驻于夏氏知止堂,当年黄公望收笔《富春山居图》于此,留下诸多真迹,又得葛洪大师五色石残块,机缘巧合终悟出此法阵,寻得阵眼所在。布阵镇压鱼精,在此一举了。阿弥陀佛。真是我佛慈悲,怜天下苍生,交此大任于我辈,此乃天意啊。度尘大师言语滔滔,不禁感概道。
云梯山人将五色石放回木桌,理了理被风吹乱的一头蓬发。度尘大师啊,不是贫道疑神疑鬼。五年前你约我和清漪师太前去佘山,也说找到了阵眼,结果跑去一看,那阵眼竟是一户人家的枯井,这也罢了,那日正逢人家嫁女办酒席,结果我们三个刚进门,就被活活收了三份红包,待到酒席过后,才提出要在井口布阵施法,人家以为我们来闹事,硬是将我们赶了出来,那红包里,可是贫道半个月的工资啊。此事想来,甚是寒心。三清在上,弟子有愧啊。
度尘听后不禁尴尬万分,刚想开口说话,边上一直不出声的清漪师太睁开双眼,清咳了一声。哎,度尘大师啊,也莫怪云梯山人出言如此,远的姑且不说,就说一年半前,老尼赴约与大师同往石湖荡古松亭,以探江南第一松是否为阵眼所在,怎料遇上一农妇,被误以为盗她果园之人,提着农具放狗便是一阵穷追猛打,无奈一连逃出几里地。真是,真是半世修真道法高,无奈还是被狗咬。话到这里清漪师太已是语塞不言,羞愧不已,独留叹息。
两位莫怪,两位莫怪。度尘红白交加的脸庞满是尴尬,故作镇定强颜道。此次贫僧以西林禅寺千年声誉担保,只要我等在此施法,结合三家法力融于这五色石上,再将此石抛入江中定住,保证那黑鱼精法力全失,无法真身永固,为茸城除了这一大祸害,解救苍生于水火之中,功德无量啊,阿弥陀佛。
千里江水浪涛涛,寒冬残风,飞雨潇潇,斜阳堪尽渔家少。一叶孤舟任飘渺,又是黄昏,几多忧扰,夕照深处是大道。
三人各施绝学,不多时已经汗珠直下,木桌上的石头开始呈现出各种颜色,泛着亮光嗡嗡作响。快要施法完毕,突然“嘭”的一晃,木船倾斜不止,传来船头开裂的声音。
不好,没人掌舵,撞船了。度尘大喊,话音刚落,三人腾空跃起。只见江面上两艘木船撞在一起,正在缓缓下沉。一个少年从水中冒出头来,昏迷不醒。显然是从另一艘船上跌落江中的。
快,不可让五色石沉下。此处还不是阵眼所在。度尘定了心神反应快速。师太快去救人,我与道长去取五色石。
三人同时俯冲而下,眼看五色石和少年近在咫尺。湖面突然光芒大作,五色石通体发热。震耳欲聋的响声将江面轰出一个大坑。
杨陌一身冷汗醒了起来,脸色发白。老俞坐在船尾瞥了一眼道:做什么恶梦了,竟被吓成这样。累了便睡,睡了还不老实。
周围风平浪静,小船还行驶在秀春塘上。杨陌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微微调整着呼吸。一场惊梦,惊醒梦中人。不怪梦中人心惊,只怪梦太真。
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