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如弯勾般悬挂在空中,此刻已是深夜,江边的小村庄上,还依稀可见几点星火,那是赶夜活的人还在为生计辛苦忙碌着。村子叫北村,紧挨在黄浦江的南岸。村后是一大片荒芜的密林,无人打理,杂草丛生,荒郊野地便是如此。再往北就是人们世代赖以生存的黄浦江,逝水长流,浪涛依旧。
一片空地很唐突地坐落在密林之中,一东一西两个鱼塘几乎占据了整个地方,北边有一间低矮的平房。此刻在房门前,有三个人围坐在一张破旧的八仙桌旁,几碟小菜三壶老酒。弯月倒映在鱼塘里,倾诉着不甘寂寞。夜深月朗明,风吹水涟漪。
中年男子吸了一口烟,一阵咳嗽粗喘,挥手将杯中酒顷刻间洒进鱼塘,一身豪气,喃喃自语:湖上明月湖中水,湖中有谁?湖上明月美。
杨老爷子小酌了一口,将香烟夹在手指间,紧锁眉头,沉思着脸,心事满怀。
杨陌坐在一边嚼着酒菜不说话,看不懂眼前的风景,猜不透故事的情节。他只好选择旁观静听。
初夏的夜风带着最后一丝春意吹着大地,流连忘返,意犹未尽。杨老爷子一个起身,将一本小册子扔给浑身疑惑的杨陌。远处一道巨浪突然打在江堤上,溅起一片水花,打湿了岸边的野草,断了无数夜梦。
《云间录》之一:茸城府内,有黑鱼自凤凰山而来,修炼成精,兴风作浪,祸害四方,水淹码头,东岳庙道士设法布阵,唤来龙虎山张天师俯身,大显神通,擒获鱼精,后将其镇压于唐经幢,东岳庙和黑鱼弄等地。
杨陌拿着这本泛黄破旧的书籍,半信半疑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胡扯,诽谤。老子一生光明磊落,何时祸害过一草一木。中年男子带着怒气反驳。
杨老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在中年男子身旁笑道:这都几百年过去了,还在意这些做什么,输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发言权,故事怎么写,还不是任凭赢家随意摆弄。
风清月明,三人对饮,前程往事,鸟叫虫鸣。回首来时路,转眼百年过,聚散终有时,是非难绝断。
中年男子走到杨陌面前,仔细端详了一番,大笑三声,突然跃入水塘中。老爷子,三年后见,小子,记住了,黑鱼精爷爷就是我。
事发突然,让少年追不上时间的脚步,跟不上故事的节奏。杨陌跑到水塘边,趁着月光看去,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只见一条乌黑硕大的黑鱼正在水中畅游。杨老爷子走上前来,一脚将地上的一块小石头踢得飞远。
一条黑鱼,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臭小子,吃饱喝足了就快去睡,明天开始有的忙了,三年啊,一眨眼就过了。
杨陌被定格在水塘边,任凭夜风吹满了脸,手中的小册子掉落在地上,思绪已经飞到了不能再远。如果眼前的就是茸城自古以来传说中的黑鱼精,那老爷子又是什么来历,对岸的和尚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自己这算是什么名堂。这个世界,莫不是要变天了。
北岸渡口的废墟已经被清理干净,留出一片空地,满地的石屑和灰尘还依稀可见,漂浮在地面,等着风来吹散。九曲坐在矮凳上,已有三日未动,滴水不沾。远处的小和尚们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动身归寺,三香和尚拿着一碗煎好的中药走到他的身边。
何苦呢?把这药喝了,保你明日就生龙活虎。你到底喝是不喝啊?我也要走了,带着这群小崽子,可把我这老骨头给累坏了。你倒是好,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苦了我呀,带着一群小光头搬大石头。三天了,你倒是动一下嘴皮子啊,实在为难,放个屁也好啊。学啥不好学寺里的佛像。你要是执意留在这里,师兄托我把这个给你。
对着九曲讲了一通话,三香将一个香囊递给九曲,转身将那碗中药灌进了自己肚子,招呼了一声那群小和尚,向着西林禅寺方向北往远去。
九曲睁开虚弱的双眼,满眼血丝地打开香囊。一串佛珠映入眼帘,佛光四溢,满是暖意。香囊突然脱手而去,飘在空中化为灰烬,八个大字赫然浮现:不可渡江,切勿放行。
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