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南边是庙前街,商铺淋漓,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下班后买醉的人们,发泄着压抑的情绪,释放着生活的压力。却不知,明日醒来,晨光又在,一切都又会被打回原形。
有人灌着酒,有人放声大叫,有人低头瘫坐在路边,哭闹不休。远处的烟火已经停歇,一旦灿烂后就变得无比沉默。此时沉默的,还有路北面的东岳庙,在场的大半人,已经认出了杨陌手中渔网的来历,肃静的面容下,是翻涌不安的心潮。
度尘不敢轻举妄动,手中的经书半合半闭,长剑离手的清漪师太,动弹不得的云梯山人,整个茸城资格最老的三个佛道传人,此时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想着对策。越是知道的多,越是有所顾虑。所以对渔网不知底细的杨陌首先动了。初生牛犊,就是此般。
古银杏树上的黑烟,变得更加稀薄。杨陌光着上半身,一个随意的甩手,就如渔夫平日捕鱼时撒网那般,简简单单,平平常常。左手拿住网线,右手向前投掷。只是这次,不是在鱼塘捕鱼,掷的,也不是普通的渔网。
度尘动了,老俞动了,然后石林也动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的情形下,恐怕就算是陈婧来一声尖叫,也会弄出一场大动作。就如平静的湖面,只要一粒小石子,就能激起片片涟漪。
无字经直接砸向了渔网,书页翻动,佛光大作,如原地突然燃起烟火。三人中,度尘离渔网最近,动作也是最快的一个。老俞紧随其后,一把抓住了经书的第二页,那张吸满了魂魄的墨黑的纸,眼疾手快,目的明确。
面色苍白的石林起身飞奔,手中紧握着卢老四送的那只毛笔。一声尖叫从陈婧口中突然爆发,刺痛了旁边清漪师太的耳膜,带着长长的拖音伴奏了几人的动作,渲染了夜景,效果不能再好。
陈婧为什么叫,因为她看到树下一直不能动弹的九曲将手中的佛珠弹向了东岳庙大门方向,聚全身精气神于右手,一招并发。
佛珠被九曲用力一弹,瞬间超过了石林的速度,朝着老俞直直飞了过去。如果说之前清漪师太掷出的长剑带着白光,是一把飞箭的话,那九曲的佛珠,就是比飞箭更快,泛着黄色佛光的子弹。
人的肉体很脆弱,强身健体的人,也顶多不易生病而已。但那些代代相传下来的宝物就不一样了,物本是死的,但人能将它用活,怎么用,因人而异。石林本就很虚弱,飞速奔跑中,只觉得身旁闪过一道光芒,接着整个人被重重冲翻在地,一时无法起身。
卢老四想动,动不了,看了看对面同样满头大汗的云梯山人,总算是体会了他之前的心情,急在心头,却爱莫能助,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原地呼吸心里咒骂。
渔网罩住了无字经,佛珠圈住了渔网。杨陌只觉得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拖住了一样,使出了所有的力气,两只手死死拉住渔网的网线,双脚用力往前支撑着整个身体。
度尘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想收手,却被粘在了无字经上。白色的眉毛上,几滴汗珠被佛光照得透亮晶莹,汗水浸湿了后背和淡黄的僧袍。
老俞更是处境艰难,右手抓在无字经的那页纸上,黑烟游走在老俞和经书之间,仿佛在被两股力量左右拉扯着,无字经的佛光被渔网压制着,而佛珠的佛光又压制着渔网,老俞用左手费力地从怀中取出一颗黝黑的珠子,那颗当日在颐园对付鬼道的珠子。
珠子刚一取出便亮起了黑光,泛起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将佛光挡住在了老俞身前。
天马山护珠宝光塔上的宝珠?随着云梯山人一声惊讶的叫喊,其他几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又一件宝物,今天的排场,好像有点大了。
天马山,远在茸城以北,是整个茸城最高的一座山峰,山上曾经有一座宝塔,建于北宋年间,何人建造无从考究,现今破损废弃,如何会毁也是众说纷纭,护珠宝光塔上的宝珠,更是从宝塔被毁之后,下落不明。时至今日,终于重现人间。
四件宝物齐聚在东岳庙的大门前,震得庙门直接轰然倒塌,房梁抖动,瓦砾碎裂。怕是再这么下去,东岳庙就要步杨候殿的后尘了。云梯山人心里急得开始爆粗口。茸城本来就没剩下几处道观,最大的东岳庙如果有什么不测,估计云梯山人会以死谢罪。
三个人,四件宝物,就这样僵持着。树下的人无法动弹,八卦阵外的清漪师太,在外跺脚乱走。想出手的人,动不了。能动的人,出不了手。一张渔网,网出了一堆麻烦事。
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