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
卢老四没有如临大敌那般面对着云梯山人,而是悠哉地从花坛里摘下一朵花,含苞欲放的花蕾在夜里静静沉睡,等待着明日的绽开。世上万物都是相辅相成的,静动相对。站在桥上的人,若是觉得水没有流动,那么便是桥在流。
八卦上的阴阳,是两条静止的鱼,铜镜上的八卦,属阴的一面变得漆黑,黑得没有了光泽失去了颜色,好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失足掉落进去,显得极不协调。没有平衡,便要被打破。
铜镜上的鱼没有动,杨候殿的卢老四已经动了,从他摘下那朵花开始。今天是中元节,今晚立秋。
你做了什么?云梯山人首先开口,显得有些心慌不宁,铜镜突然间变得冰凉刺骨,一阵阵寒意直刺道士的心底,他默念着道德经,勉强维持着平和的心境。
卢老四却不答话,突然一拳打向地面,当场砸出一个大坑,溅起深埋着的泥土和覆盖着大地的尘埃,接着将手中的花扔了进去。我啊,我想种棵树。
清漪师太醒了,和石林并肩站着,如朋友那般,旁人不会相信,之前这两人还想方设法地斗得你死我活。随着对街传来一声巨响,一棵参天大树在杨候殿的旧址处拔地而起,又一棵古银杏树,枝叶繁茂,树干粗壮,带着新鲜的绿意。
云梯山人不禁看呆,杨候殿早已毁灭了,那棵古银杏树也跟随着大殿枯死了不知几百年。如今又重返人间,与另一棵古银杏树遥相呼应。谁说一定要先开花再结果,先有树才有花。卢老四用活生生的事实,将静与动,有与无的相对淋漓地阐释了一遍。
两位小心。清漪师太对街急忙大喊,足见事态的严重,她心里的焦急。
在开花前,预料到了结果,这是悟性。在结果后,才念着花香,这就已经迟了。伴随着清漪师太的喊声,云梯山人的铜镜寸寸破碎,度尘想起身,却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清漪师太站在庙前街上,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副巨大的八卦图,东岳庙是八卦的阳面,消失的杨候殿是阴面,两颗古银杏树是八卦上的两个点。有形的八卦铜镜,怎么能敌得过如此巨大的一副八卦图,所以在卢老四用花种树后,铜镜立马就碎了。
八卦图里的三人,一时都无法动弹,清漪师太苍白了脸色,一个飞奔便冲了过去,刚跨过马路,眼看东岳庙就在眼前,突然一个踉跄被狠狠撞倒在地。伸手一摸,前方竟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度尘就站在五米远的古银杏树下,对着她摇头叹息。
不可能,我已经破了你的梦了。清漪师太回头疑惑不解地望着石林。
吃完了所有的汤圆,放下了手中的碗,石林缓步走来。是啊,你说你是梦中人,所以梦就破了,你也说过,你是局外人,所以今天这个局,你进不去的。
原来梦,是为了被破,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这个局。这是梦中梦,是局中局,一切豁然开朗。石林说完,便大步踏入了八卦图中,留下无可奈何的清漪师太和不敢走上前的陈婧,身形洒脱,仿佛胜券在握。
云梯山人看着碎了一地的铜镜,痴痴地站着,颤抖着双手,就算想做些什么,其实也动不了身。他被卢老四的一番举动震撼住了,什么是道,他开始迷茫。
好了,该做的事,我都做完了,接下去也没我什么事了。卢老四一只手扶在古银杏树上,对着满头蓬发的云梯山人说到。道长,不如这样,你我聊聊天,消磨消磨一下时间吧。
聊天?聊什么天,天色已晚,有何可聊。一个穿着保安服的道士,口中说出满是禅意的话,给人一种极大的反差。
无妨无妨,聊着聊着,天就会亮的。卢老四说。反正你我,寸步难行。道长就不必拘束了。
执手见道门,岳庙晚来风,八卦月下画,夜比烟花沉。
石林走到度尘身边,从怀中拿出一把锋利的刀,度尘闭眼不语,清漪师太用拳头击打着身前的无形墙壁。陈婧吓得捂住了嘴巴,不敢出声。
夜空中,又闪出几朵烟花,仿佛是催命的信号。刀是把好刀,是老俞问屠夫借的,见过血,断过骨。这样的刀,杀气最重,怨气最浓。
石林一刀刺下,没有见血,也没有惨叫声。因为刀直直地插在了度尘身边的古银杏树上,度尘脸色苍白到不能再难看,这一刀,比刺在身上更痛。
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