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前街上,喧闹熙攘。石林一如平常般站在清漪师太身旁,捧着一碗汤圆慢慢吃着。身边人流往来,心中琐事忐忑。陈婧是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事情了,这两人似敌又似友,让人琢磨不透。想走,脚步却又停留,心不由己,于是身不由心。
秀野桥上的男子,长得眉清目秀,一身白净的衣着,如何细看,也不像个摆摊做生意的人,若是手里持着一把画扇,完全是个书生了。若是腰间佩一把长剑,就是一方游侠。
传说应该是这样的,八仙中的吕洞宾化作凡人,在茸城仓桥的秀野桥上卖汤圆,仙人卖的汤圆,你觉得是汤圆,那便是汤圆,你若觉得不是,那便是千金难得的仙丹妙药。
按照这样的卖法,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买价廉物美的大肉汤圆,所以常人是得不到仙丹的。一个农妇却偏偏买了昂贵的小汤圆,于是接连几天开始不吃不喝,活脱脱一个陆地神仙,家里人开始害怕了,这个样子,哪里还是个正常人。
农妇找到了桥头卖汤圆的,没有成仙的命,吃了金丹也无福消受。吕洞宾拍了拍农妇的背,几颗汤圆便吐了出来,只是不巧掉落下了桥。
桥下有水,水里有鱼。仙丹化在了水里,于是水里的鱼便成了精。鲈鱼变成了四鳃,卢老四更是修炼成了人。仙人远走了,农妇得救了,秀野桥下多了一种四鳃的鲈鱼,茸城多了一个卢老四,民间便多了一段传说。
清漪师太站在汤圆铺子前,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神仙,现在她就是那名农妇,是按部就班地照着传说演下去,还是破局自立,这是解梦的关键。
要不要吃那些汤圆,吃了小的那几个,鲈鱼精便会横空出世,她就输了。若是吃大的那几个,或许会平安无事,或许会引发另一个恶果,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若是不去理会,恐怕会饿死,会被疾病折磨而死,会被永远留在这个荒诞的梦境中。
很多时候,知道了结局未必就是好事。人生常常如此,只是很多人看不透而已,总是费尽心机想着刨根问底。
敢问店家,汤圆怎么卖?清漪师太问到。桥上的男子如实相告,热情而洒脱。
码头上又来了几艘木船,歇息了一阵的男子们将手中的茶大口喝下,跑去又要开始卖体力背米袋。清漪师太没有买下汤圆,而是问店家为什么要摆摊卖汤圆,为什么卖的是汤圆而不是别的,比如茶水。
老人家见笑了,出门在外,卖些汤圆也是为了生计。男子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至于为何卖的是汤圆,说实话,我还真没想过,是啊,为什么不去卖茶水呢?话说到最后,桥上的男子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从未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光顾他的汤圆铺,更从未有人会问这些奇怪的问题。他没想到今天的第一个客人,会是这样奇怪的一个农妇。
要不这样,我这有些银两,这汤圆铺不如转卖给我吧。清漪师太一反常态,对着男子开口说。再说了,神仙也要考虑生计的吗?
一朵烟花在远处当空炸开,照亮了黑夜,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快。好厉害的尼姑,石林手中的碗突然裂了个口子,庙前街天桥上挂的那幅画,被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撕咬着。
站在对街的云梯山人哈哈大笑,洪亮的声音被困在这个广场,久久不肯散去,卢老四无奈地回头望了一眼石林所在的方向。
桥上的神仙满脸诧异,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农妇,若不是疯子,便是高人,可仔细看了几遍,也看不出真身:敢问阁下,哪路仙家?
梦中人。清漪师太突然掩嘴大笑,引来路人纷纷回头。也是局外人。
话音刚落,眼前的神仙,仓桥的景色纷纷退去,变得模糊不清,好像是山雨淋了夜路,泛起了薄雾,弥漫了风景。又一朵烟花照亮了寂寥的夜空,给黑夜点缀了些许色彩,虽然短暂,不失灿烂,沉默中带着余音。
陈婧被烟花所吸引,她好奇着是谁在庆祝,庆祝些什么。天桥上的画被风吹远,好像朝着烟花的方向飘去了。
卢老四的故事讲完了,今夜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云梯山人从怀中拿出一面铜镜,边缘已经磨损残缺,正面的镜面模糊不清,根本无法用来照人,而背面则是雕刻了一副阴阳八卦。这是属于道教的信物。
原来这镜子还在啊?卢老四仿佛并不吃惊,只是看着铜镜感叹道。镜有阴阳,道成八卦。
庙前街上的两人直视着,东岳庙旁的两人,也已经磨刀霍霍。
为了什么而奋斗,为了活着。为了什么而厮杀,为了活着。为了什么而来此,还是为了活着。云梯山人忍不住连问三个为什么,仿佛是战前宣言。
卢老四的答案始终只有一个。仿佛是在自问自答,又好像是早已知道了对方的问题,提前想好了答案,随心而问,脱口而答。
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