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雪花纷飞的时节,“何记金铺”早已修缮完毕重新开张,客流稳定增长。“祺瑞坊”出资筹办义学,相当于做公益广告,叶家的生意也更加兴隆,捞得名利双收。我们两家的竞争虽然还存在,却形成了双赢的局面。叶临风和我们逐渐成了好朋友,时常来往,只不过他对我们的来历仍然一无所知。
叶临风刚从北平归来,下帖相请我们去听涛别苑相叙,义学年底放假,何积微要督促工匠在年前将一批客户预订的首饰赶工完成,我只好一人前往赴约。
听涛阁中暖意融融,除了叶临风外,还有两名少女在座。其中一名少女是叶临风的表妹钟咏儿,她与叶临风自幼青梅竹马,我曾经见过她和叶临风在一起,两人十分般配。
另一人是叶家幼女叶逐月,她年方十五,颇有才貌,琴棋书画、歌舞管弦无一不精。传闻皇太孙朱允炆明年二月即将在全国大选妃嫔,叶家诸人仿佛并不觉得入宫是坏事,反而隐含无限期待。特地聘请数名教师用心教习叶逐月,似乎有送她入宫待选之意。
我在常妃宫中见过的名门闺秀不计其数,都难及叶逐月的美貌和才华,而且朱允炆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叶逐月进宫后,只要有机会遇见他,能得到他的喜欢和宠爱简直易如反掌。史载朱允炆的正妃将会是马家的女儿,看来叶逐月只能做他的侧室。
钟咏儿坐在叶临风身旁,颜如春花,娇羞含情注视着他,叶临风对她似乎也很关注。两心相许,眼中再无旁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
我举杯道:“小弟敬叶兄与钟姑娘一杯!”
叶临风并不推辞,带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凌兄弟今年十七有余了吧?若是在城内有合意的姑娘,我一定为你做大媒。”
我急忙摇头道:“你看我这副模样,哪家姑娘会喜欢我?我此生已决定孤独终老,还是不提婚姻之事为好。”我扮成男装后相貌中等,面色青黄犹带病容,身材也不够高大威武,这样说自己并不算过于谦辞。
叶临风看了我一眼,话中似有深意:“外貌并不是最重要的,凌兄弟为人真诚善良,德才兼备,怎会没有人喜欢?”
我大笑道:“叶兄实在太抬举我了,若再说下去,我可坐不住了。叶兄自己才是真诚善良、德才兼备呢。”
钟咏儿笑道:“你们两个分明是在互相吹捧……”叶逐月这典雅庄重的小淑女也忍不住掩嘴轻笑。
酒过三巡后,钟咏儿和叶逐月告辞退出,我眼望湖面不断飘落的雪花,想起自己去年此时自金陵而来的伤心和凄凉,心中无限感慨,仰头喝下一杯陈年女儿红,酒入愁肠,不觉又有了三分醉意。
叶临风似乎猜到了我有心事,说道:“凌兄弟到此地一载有余,难道不想念家人吗?”
我当然想念二十一世纪的家人,摇头苦笑道:“想他们又能怎样?我再也回不去了!”
叶临风似乎觉得我的话不着边际,接过我手中的酒杯劝道:“我家女儿红系多年陈酿,极易醉人,凌兄弟不要再喝了。”
我已经觉得头脑昏沉,一名小厮近前来扶我,才刚接触到我的肩膀,出于本能的防范,我立刻甩开了他,叫道:“别碰我,我自己能走!”
叶临风似乎怔了一下,对那小厮说道:“好,你们在前面领着路,不要靠近凌兄弟。”
我不敢再作停留,疾步离开,脑子里残留着最后意识是隐约听见叶临风对我说:“雪太大了,凌兄弟今晚就留在别苑歇息,明早再回金铺吧。”
我睁眼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锦被中。
抬眼四顾,周围的陈设精致古朴,地面上铺设着松香色百蝶穿花的厚厚毛毯,象牙白的床幔上绣着波浪暗纹,一米多高的青花瓷瓶内插着数枝梅花,阵阵清冽暗香袭来,让我的头疼减轻了许多。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人是叶临风,他走到我床边,看我的眼神却说不出的怪异,目光直直盯着我的脸。
我心中顿时起疑,昨夜醉得不省人事,一定是叶临风将我扶到房间来的。难道他已经发现了我假扮为男装的秘密?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还完整地穿在身上,刚舒了口气,再仔细低头观察,蓦然发觉我穿的并非是贴身的衣褂,而是一袭女装的鹅黄色睡衣。
我脱口而出一声惊叫,抓紧了棉被,目瞪口呆看向叶临风。
叶临风柔声说道:“你别怕,你的衣服是丫环帮你换的,不是我。”他似乎知道了我的秘密,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
我全身仍然保持戒备,结结巴巴问道:“你……你……怎么发现……我不是……?”却觉得口干舌燥,不好再细问下去。
叶临风递给我一杯温水,眼望那数枝梅花,缓缓说道:“很早以前就发现了你耳上的坠痕,只不过没有证实而已。昨天你推开小厮的举动就像未出闺阁的女子,真正的男人决不会这样。我扶你回房间的时候,你还说了很多话。”
我心中大急,美酒确实误事,追问道:“我说些了什么?”
叶临风道:“我不记得了。”
我瞪大眼睛:“你一定记得!”
他微笑道:“一定要我说吗?”
“是的!”
他气定神闲,眼中带着几分柔情说道:“你说你喜欢我,问我此生是不是可以只爱你一个人,只娶你一个人。”
我吓得不轻,急忙摇头道:“我不相信!即使有也是胡说八道,你千万不要当真!”
叶临风轻声道:“如果我能答应你的要求呢?”
我摇头更加彻底,一口回绝道:“也不行,我长得这么难看,你怎能娶一个丑八怪?”我的易容几乎天衣无缝,除非是像纪纲那样的绝顶高手行家才看得出来,叶临风丝毫不懂武功,他决不可能知道我面具下的真实模样。
他凝视了我面容半晌,说道:“我并不觉得你难看,你只不过瘦弱一点,多吃点东西,以后气色一定会好起来。你让我觉得生活很开心、很有意义。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别的东西我都不在乎。不过这些话我很快就会忘记的,你别担心。”
我接下来原本要说的话顿时被噎住了。
叶临风离开时说道:“你放心,我已经嘱咐丫环严守秘密,不会告诉别人的。”
自从我穿越到明代以来,披着唐蕊的美丽外衣,的确吸引了不少追随的目光,甚至包括燕王,起初未必不是被我的外表所吸引而喜欢我。
叶临风是个很特别的男人,不知为何,我心中不由自主想到了他和燕王的区别。
叶临风宽容大度,事事都会先考虑到别人感受,还有他对兄弟的友爱关心,对弱小者的庇护同情,在皇权笼罩下长大的四皇子燕王决不可能做到。燕王所处的尊贵地位让他只能处处防范和算计,对人对事更多的时候考虑到的是自己利益。他的兄弟阴谋害他的时候,他也不可能束手待毙。
这就是普通百姓和皇子的差异。
这场风波过去以后,我并没有刻意疏远叶临风,因为他的态度很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我们一起谈论义学的建设,一起评论珠宝的样式,甚至有时还相约前去游湖泛舟,与以前毫无分别。
阳春三月春风和煦扑面而来,我哼着歌儿提着小篮从金铺去义学,准备去西街“杨记蜜饯”那里买几罐甜甜的杨梅汁冲水给那些孩子们喝。
刚买到了东西,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迎面而来的几个人。
他们的模样我还记得,为首二人正是“燕云十八骑”中的谭渊和王真。“燕云十八骑”是燕王的忠实贴身侍卫,通常情况下不会离开他。
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燕王也来了?
虽然知道自己戴着面具,他们不可能轻易认出我,心头仍然掠过一丝慌乱,有意闪身避开他们而行。和他们擦肩而过时,我强自镇定,安慰自己或许他们只是偶然来此地办差而已。
走出不到十步,我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你们将那里都安排打点好了?”
听见谭渊低应道:“都已安排妥当,请王……公子移步前往。”
我永远都不可能忘记,那是他的声音。
他果然来了W城。
虽然一年多没有见面,如今他近在咫尺,我依然并未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我不想再见到他,也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过去的记忆如同飞云逝水,只余淡淡的一抹痕迹。如今在W城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知心的朋友、值得奋斗的事业,失去的一些东西,其实早已从别的地方得到了补偿,我并没有因此不快乐。
一声“站住!”打断了我的思绪。
燕王已经追过来,站立在我面前,上下审视打量着我,目光中充满疑惑,问道:“你是城中居民?现住在哪里?”
我抬起头来,他身穿一袭普通的白色锦衣,罩着烟青色的敞襟外袍,手执折扇,俨然一副富商公子的打扮。未曾改变的是那淡紫色的眼眸和皎洁的面容,气质更加成熟稳重,眉宇间却隐隐有着落寞与无奈,毫无咄咄逼人的威严之气。
自从叶临风识破我的身份以后,我更加谨慎,着意模仿男子的神态步调,已经没有太大破绽。
我冷静答道:“我是此地居民,与家兄同住在城东。”
他轻轻点头道:“你的背影颇似一位我寻访多时的故人,因此误认,有扰了。”
我故意粗着嗓子“咳”了一声道:“我先天身形瘦小,面目丑陋,公子的故人一定不会像我这般模样。”
他盯着我的面孔看了几眼,紫眸中失望之意无比真切,我心中不觉抽痛了一下,疾步离开。
到了义学中,聆听着孩子们的琅琅读书声,正在院中大石上坐着发愣,听见有人问道:“凌兄弟今天莫非有什么心事吗?独自一人坐在这里?”
我知道是叶临风,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几件过去的事情而已。”
叶临风在我面前三尺远处站定,说道:“人都有过去,有些记忆值得一生回味,若是让自己不开心,还是忘掉为好。”然后又微笑说道:“我有位朋友晚上邀请我前去他的新宅子喝酒,凌兄弟陪我一起去如何?有朋友相聚畅谈,胜似独自郁闷。”
叶临风交游广阔,时常邀请我参加这类的宴会,与他相交之人皆是人中俊杰,我跟着他开阔了不少眼界,见他又来相邀,欣然同意。
我和叶临风来到东湖畔的一间新建大宅院门前,只见院门题着“映柳小筑”四字,白墙碧瓦,四面种植着一大排垂柳,夜色掩隐下,枝条随风起舞,袅袅多姿。
我在东宫时的居所刚好叫“映柳阁”,这家主人给新宅取的名字竟然与其类似,我不由微笑了一下。
待我走进院中时,笑容立刻凝固在脸上。
因为我看见了迎客而出的那宅院主人,正是燕王。
原来叶临风的朋友是他。
我早该想到叶家在北平有产业,叶临风这样的商贾大户与燕王一定会有些关系,但是他们二人到底熟络到何种程度,我还不得而知。
叶临风居然并不参拜他,笑道:“临风贸然带义弟凌熙前来拜见燕兄,燕兄素来好客,一定不会责怪我唐突吧。”他对燕王不称“殿下”或“王爷”,足见二人颇有交情。
燕王也看见了我,说道:“原来他是你的朋友!今天已经碰过面了。”
我跟随叶临风进入厅中,只觉如坐针毡,深悔自己不该轻易答应跟他来。默不作声,听他二人说话。
叶临风道:“小弟奉燕兄之命一月内赶造这宅子,不知燕兄可觉得满意?燕兄以后可会常常来此小住吗?”
燕王饮下一杯酒,说道:“建这宅子你费了不少心思,我正要谢你。我来此只为寻访一人,我已得到可靠消息,她当初确实来到此地,你也帮我打听打听。”
叶临风微笑道:“燕兄只管吩咐,小弟定当尽绵薄之力,武昌城内所有人家都可以明察暗访。”
燕王遥视夜空,面容无限怅惘,叹道:“一年多来我寻遍大江南北仍一无所获。当初费尽周折才得到她,却因误会让她伤心而去。我若肯问她原因,给彼此一个解释的机会,又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叶临风不知内情,说道:“能让燕兄如此念念不忘之人,一定很特别。”
燕王微微点头道:“她是蜀中唐门之女。纵使找到了她,以她的性子,只怕也不肯轻易见我。”
叶临风似有触动,说道:“世间万事皆是因缘而起,燕兄应该相信,若是无缘,必定不会相遇;既然相遇便是有缘,有缘自会有再见之期。”
他说出这句话时,我看到他眼光轻轻向我这边转过来。
他们二人所说的话,我句句都听在耳中。
燕王似乎有无限悔恨之意,心中仍在思念着我。
叶临风也决不会想到,坐在他们面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凌熙,正是燕王要寻找的唐姓女子。
既然当初选择了离开,我又怎能回头?
燕王永远不会为我放弃他的雄心壮志和妻子儿女,我宁可将思念埋在心底,独自度过余生。
叶临风注意到了我的沉默,说道:“凌兄弟在燕兄面前不必太拘谨,只管随意就是。”
我应了一声,坦然举杯说道:“敬燕公子此杯,愿公子早日得偿心愿。”
燕王笑道:“这杯酒,我一定喝。”
他仰头喝下杯中酒时,我也举杯喝了一口,却不料喝得太急被酒呛到,立刻伏在桌案旁掩嘴咳嗽起来。
叶临风急忙过来看视,问道:“凌兄弟觉得怎样?”
我摆了摆手,却感觉一道寒光直射向我身上,抬头只见燕王的紫眸死死盯住我,心中立刻吃了一惊。
接下来,燕王的动作更让我吃惊,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叶临风,出手凌厉无比,叶临风毫不懂武功,这一掌若是打在他身上,不死也要重伤。
来不及再多想,我伸手就去招架,接住燕王那一掌后却感觉对方掌力半路收回,刚才只是虚晃一招,根本没有伤害叶临风的打算。
我知道自己已经上当,燕王的身影早已欺近我,稳稳挡在我面前,断了我的去路。
他的手轻轻拂过我的面颊,昔日的娇美容颜又呈现在他眼前。
我听见他柔和沉稳的声音道:“蕊蕊,不必再装了。”
叶临风看到了眼前的一切,眼神中只有无比的震惊与意外。
我冷冷注视着燕王,对他说道:“我姓凌名熙,与唐门毫无关系,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燕王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走近我说道:“你的背影,你咳嗽的样子,你所有的一举一动都早已铭刻在我心里,我怎么会认错人?”
他似乎想拥我入怀,我立即后退了一大步,来到叶临风身边,急速对他说道:“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我喜欢你,我愿意嫁给你。”
此刻我只想在燕王面前为自己找一块挡箭牌,即使我后来不嫁给叶临风,只要向他解释缘由,以他的宽容,一定能够原谅我。
燕王面上的表情迅速凝结,紫眸注视着我和叶临风。
我看向叶临风的眼神带着恳求。
叶临风看向燕王,缓缓说道:“她确实姓凌,并非姓唐,燕兄恐怕真的认错人了。”
燕王如同石雕站立了半晌,带着一丝笑容说道:“你如果不介意她的过去,我也不会介意。”
这句话男人都听得懂。
叶临风看了我一眼,微笑道:“凌熙若是愿意嫁给我,我还有什么可介意的?燕兄多虑了。”
我的眼泪无声落下。
叶临风明明知道我是有意借助他来逃避燕王,还肯在燕王面前这样维护我的尊严,我心中对他只有无限感激与惭愧。
燕王将桌上玉杯掷于地上,“叮啷”一声脆响摔得粉碎,怒极反笑道:“很好,是我认错人了,我的蕊蕊早已没有了。”
我抬头说道:“是的,唐蕊在洪武二十五年二月就已经不存在了,我是凌熙,与唐蕊没有任何关系。”
燕王不再理睬我们,纵身越过围墙而去,一众侍卫急忙追随着他,霎时间“映柳小筑”中只剩下我和叶临风二人。
回到听涛别苑,我的眼泪如同倾盆大雨,趴在桌案上失声痛哭。
叶临风等我哭声渐止,才安慰道:“你别哭了,燕兄对你一片深情,你为何要如此对他?有话可以好说,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我摇头哭道:“如果能解决,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叶临风沉吟道:“恕我妄自揣测,难道是因为燕兄的红颜知己太多,让你觉得委屈?难怪你那天喝醉了酒时要对我说那样的话。”
我止泪说道:“谢谢你刚才那样帮我。”
叶临风转过头,看着烛火说道:“你倘若不是为了救我,怎会被燕兄识破身份?燕兄气急之下口不择言,并非是有意让你难堪,你不要怪他。但是我今天所言,确实是真心话。”
燕王今天暗指我和他曾经有过亲密关系,叶临风居然真的不在意,在明代男子中实在是异数。
我叹了口气,对他说:“如果我要嫁人,第一个一定选择你。”
叶临风笑道:“今日若非燕兄来此,只恐我终生都难以得见你的庐山真面目,似你这般才貌,能娶你本是我的荣幸。但是你既然如此说,一定不会选择我了。”
他过了半晌,又轻轻说道:“燕兄现在虽然有些痛,却都是值得的。倘若换成是我,我也一样决无怨言,甘心承受。”
春日的晚风轻轻摇动着烛火,叶临风一直凝视着烛火的方向,并没有认真看过我,只在说话的时候偶尔向我扫过一眼。
唐蕊那副撼动过无数男人心的绝色容颜,在他心目中仿佛比不上凌熙易容后那黄瘦不堪的模样。
与他相交数月,我早已深知他的品性。W城中想招他为乘龙快婿的豪门富户不计其数,他年过二十五仍未娶妻纳妾,并没有听说他与城中青楼女子相契,钟咏儿爱慕他多年,他也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对她的态度。
叶临风并不是一个随便付出感情的人。
燕王出手袭击他时,我只想保护他不受伤害,所以竭尽全力去接燕王那一掌。和叶临风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安心、很快乐,如果一定要嫁人,我更愿意嫁给叶临风,更愿意过一种简单而纯净的生活。
燕王从来没有给过我这种安定的感觉。我所知道的历史早已成为哽在我喉间的一根刺,只要看到燕王,我就不可避免地想到鲜血与杀戮,硝烟与战火。更何况燕王的过去未来早已和无数个别的女子纠结在一起。他无法摆脱她们,或许从内心里也不太愿意这样做。
我用手擦干了眼泪,问叶临风道:“你怎么如此肯定我不会嫁给你?如果我是真的呢?你敢娶我吗?”
叶临风收敛了笑容,似乎在推测我的想法,然后说道:“只要你愿意嫁,我就敢娶。”
我问道:“你不怕得罪他吗?”
叶临风站起身来,接近我身旁,看着我说道:“你难道不了解燕兄?他怎会因为你嫁给我而加害我,何况……”
他停住口,我顿时心生疑惑,叶临风如此肯定燕王不会对他不利,难道他们二人之间有着别人不知道的一层关系?不由继续追问他道:“何况什么?”
叶临风温柔说道:“没有什么,你不要问了,我保证他决不会害我。但是你若真要我娶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看着他离我不过一尺的距离,心中有些慌乱,急道:“你说吧。”
他看着我慌乱的神情,微笑道:“你是要做我真正的妻子,还是只要叶夫人的身份?”
叶临风虽然善良,但所谓无商不奸,“祺瑞坊”的当家老板不是傻瓜。我当然不想和他真的发生什么,但是这样对叶临风简直是一百二十万分的不公平。
我顿时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干巴巴地说道:“这件事……你……如果反悔了,就只当我没说过……”
叶临风笑道:“我倒不会反悔,只怕你自己将来会后悔。如果过些时候你还是这样想,我一定上门提亲。”
我正要返回金铺时,叶临风又说道:“你还是再制一副面具戴上吧,我希望到你嫁给我的那一天再让所有人看见你的样子。”
我听到他说“嫁给我那一天”,心跳又加快几分,抬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