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到的时候,乾清宫已经乱做一团,太医们围在成化帝的床前,各个神色凝重。
邵宸妃和太监梁芳看到朱祐樘的时候,两人皆是一愣。
不过邵宸妃很快又平静下来,现在该做的事她都做完了,朱祐樘现在来了也无济于事了。
朱祐樘快步走到成化帝床前,问道:“父皇怎么样了?”
领头的李太医,叹了口气,道:“皇上本就气体虚弱,前些日子又怒火攻心,这几日虽然用汤药养着,但还是难以回天,而且......”
朱祐樘一怔,问道:“而且什么?”
李太医摇了摇头,低声道:“皇上的求生意志并不强,甚至可以说是求死啊......”
听了李太医的话,朱祐樘明白了,万贵妃去世后,成化帝就是这个生无可恋的状态。
成化帝气息微弱,还昏迷不醒,朱祐樘就在成化帝身边守着。
虽然成化帝并没有给朱祐樘太多宠爱,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作为子女看他受苦,还是心痛如绞。
不一会,张淑宁到了乾清宫,李岩在殿外守着,张淑宁先去问了问他现在什么情况。
李岩把刚才被侍卫拦住,和成化帝的病情都告诉了张淑宁。
这下张淑宁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最晚明天,成化帝就会驾崩,悄悄攥了攥手里的玉佩,她也再赌,赌邵宸妃是坚定地扶植朱祐杬还是另外两个儿子,若是另外两个,张淑宁这一局就输了。
张淑宁进了内殿,看到成化帝在床上躺着,朱祐樘正守在旁边,太医们跪了一地,还有坐在塌上的邵宸妃......
张淑宁走过去,坐在了邵宸妃旁边。
邵宸妃瞥了一眼张淑宁,不屑道:“太子夫妇几日不来,这会反倒殷勤起来了。”
张淑宁勾了勾嘴角,轻飘飘道:“实时到底怎样,我们清楚,宫里人人清楚,想必宸妃娘娘更清楚吧。”
邵宸妃冷哼一声:“本宫清楚什么。”
张淑宁假装不可思议,惊慌道:“宸妃娘娘竟然不清楚啊!要不我给娘娘算一算,皇后娘娘是怎么被禁足的?还有这几日您和梁芳都做了什么?”
邵宸妃甩了一下袖子坐正,斜眼看了张淑宁一眼,道:“本宫除了照顾皇上,还能做什么?”
张淑宁但笑不语。
一群人一直守到了天亮。
东方刚翻起鱼肚白,成化帝才幽幽转醒,朱祐樘惊喜地喊太医:“太医,快来看看,父皇醒了。”李太医上前查看。
邵宸妃快步扑了过来,哀凄地喊着“皇上”。
张淑宁也上前来,站到了朱祐樘身边,握住了他的左手,希望能给朱祐樘一些力量。
朱祐樘感觉到了,反握住了张淑宁。张淑宁心想:这也许就是执子之手夫妻同心了吧。
李太医查看了一会,退回来,向邵宸妃和朱祐樘道:“微臣无能,皇上已是油尽灯枯,臣也无力回天,请殿下恕罪。”
一听这话,邵宸妃气的赶走了所有的太医,就剩下了梁芳、朱祐樘夫妻俩。邵宸妃扑倒成化帝身上,哭的更大声了。
成化帝盯着床幔,有气无力地嘟哝道:“贞儿......贞儿......朕来了......朕这就来找你.....”
一句话说完就咽了气。
朱祐樘猛然跪下,哭道:“父皇......”
张淑宁跟着跪下。
这是明明该宣布皇上驾崩了的梁芳,却迟迟没有说话。
张淑宁正奇怪,邵宸妃收敛了哭声,吩咐梁芳道:“宣旨吧。”
梁芳从桌上取了一个锦盒,拿出里面明晃晃的圣旨,正要宣读。
张淑宁及时喊住:“慢着!宸妃娘娘你确定要宣读圣旨?”说着慢慢从袖中掏出了一枚玉佩,晃了晃道,“宸妃娘娘最好还是想好了再说。”
从张淑宁掏出玉佩的那一刻,邵宸妃脸色大变,她没有想到张淑宁竟然敢对朱祐杬下手,厉声道:“你为什么会有祐杬的玉佩!你把他怎么样了。”
张淑宁缓缓道:“没怎么,只是若宸妃娘娘今日非要宣读圣旨,那我们也只能鱼死网破了,啊,不对,应该是连着四弟的丧事一起办了吧。”
朱祐杬是邵宸妃的依靠,邵宸妃眼里布满了血丝,恨恨道:“我不信,来人,去请兴王来。”
张淑宁紧接着道:“娘娘尽管去请,到底请不请的来,就得另说了!”张淑宁露出一抹阴狠,做戏也要做全套!
邵宸妃疯了一样扑过来,抓打张淑宁,朱祐樘一个箭步冲过来,甩开邵宸妃把张淑宁护在了身后。
瞪了一眼梁芳,冷冷道:“宸妃娘娘,这圣旨怎么来的,我们都心知肚明,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如若真要宣读这‘圣旨’到时候,不仅四弟跟着遭殃,连你也要顶着假传圣旨之罪!”
邵宸妃不甘心多日计划功亏一篑,恶狠狠的盯着朱祐樘和张淑宁。
手里拿着圣旨的梁芳,浑身抖得不成样子,本就是贪生怕死之人,现在和邵宸妃的计划失败,心里只想着怎么保命了,忙跪下请罪,道:“殿下明鉴,都是宸妃娘娘指示的,与奴才无关啊,请殿下明鉴,这圣旨是假的,是宸妃娘娘捏造的啊.....”
梁芳都招了,邵宸妃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朱祐樘朝梁芳道:“还不去宣布父皇驾崩了!”
梁芳忙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一出去他就惊呆了,李岩带着锦衣卫守在两旁,兵部右侍郎马文胜守在也守在殿外,马文胜可是支持太子的人,对他们这些宦官深恶痛绝,若是刚刚宣读了假圣旨,他就是死路一条了。
定了定神,表现地哀痛些,哭喊了一句:“皇上驾崩了!”
所有人都跪下,哭喊:“皇上......”
朱祐樘命人以邵宸妃悲痛成疾为由,囚禁在她自己宫中,无召不得出宫一步。
幸亏有余忠,把梁芳和邵宸妃盯的死死的,两人有所动作,消息就传到了东宫,他们才能早做防备。
邵宸妃假造圣旨的事,朱祐樘和张淑宁都晓得,朱祐樘提前安排了马文升带人来,若是有所争端也好早做防备。
只不过朱祐樘没有想到,张淑宁会拿朱祐杬来要挟邵宸妃,到是为自己省去了一些麻烦。
朱祐樘要处理成化帝的后事。
张淑宁偷空先回到东宫,朱祐杬还在书房关着,成化帝已经死了,朱祐杬也该去见一面,慌忙跑到书房去叫朱祐杬。
丧钟一响,朱祐杬就知道,张淑宁推门进来时,朱祐杬眼睛红红的,看到张淑宁撇了撇嘴,哇的哭出声来,到底还是个孩子,张淑宁于心不忍,把朱祐杬抱进怀里,轻轻拍他的背,给他安慰
哭了好一会朱祐杬才抽噎几声停下,带着哭腔道:“三嫂,父皇没了......父皇没了......”
张淑宁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现在快去看看父皇吧,还能再看他最后一眼,快去吧。”
朱祐杬顿了顿,仿佛才反应过来,嘟哝道:“我去.....我这就去.....”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张淑宁换上一身素服,出了东宫,先去王皇后那里,再去吊唁成化帝。
出了宫门,张淑宁回头看了一眼宫门,今日过后,邵宸妃已经不成气候,朱祐樘马上就会登基,成为大明皇帝,从她一进宫就住进来的东宫,想必住不了几天了。
成化帝驾崩,举国大丧。
在京城的文武官员及命妇均着素服,连续三日在思善门外痛哭,以表哀思。
在京城中的诸寺庙必须鸣钟三万杵。
皇宫里到处挂着丧幡,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片悲痛中。
一连三日,朱祐樘都要忙前忙后料理成化帝的后事,张淑宁作为王皇后名义上的儿媳妇,要一直跟着王皇后跪拜。
晚上,两人回到寝殿都带着一脸的疲惫。
大丧期间,张淑宁清楚地感觉到朱祐樘心情不好,话也少了,知道他心中难过,还要处理诸多事情,张淑宁除了心疼什么也做不了。
成化帝下葬,后宫众人,文物百官都要送行,一路上还要不停地跪拜。
如果说,成化帝驾崩,作为他儿媳妇的张淑宁还是很难过的,这一趟跪拜下来,张淑英一点悲痛的心情都没了,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回到东宫,梅香给张淑宁红肿的膝盖涂药。
朱祐樘进来的时候,听到了张淑宁的一声哀嚎:“疼啊,梅香你轻点。”
走进看到张淑宁红肿的膝盖,朱祐樘有些心疼。走过来接过梅香手里的药膏,让她们都下去了。
张淑宁奇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朱祐樘剜了一指尖的药膏,打着旋给她涂药,一边道:“事情已经处理完了......疼吗?”
张淑宁摇了摇头,拉着朱祐樘坐床上,道:“你一点也没比我跪的少,我看看你的膝盖。”
朱祐樘按下了张淑宁的手,抱着她一起躺在了床上,问着她的发香,缓缓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陪我躺会......”
张淑宁从来没见过他这失落的样子,心疼地抱住他的腰,享受一会难得的空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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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帝下葬后。
内阁首辅代表众臣请愿:国不可一日无君,民不可一日无主,臣等惟愿殿下少抑哀情,仰遵先志正宝位,以定宗社之大计。
以礼,朱祐樘没有答应,众臣三次请愿,朱祐樘才登基为帝。
成化二十三年九月,丁酉朔,朱祐樘登基,于明年定为弘治元年。
自此,朱祐樘开始了他十八年的执政生涯,也是大明繁盛的十八年,史称“弘治中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