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山带着道人进入了已经空无一人的九蛇门内部,踩踏过满地的尸体,径直朝着一座阁楼而去。
“先生想要找什么?”道人询问道。
苏寒山目光扫视每一寸土地,如鹰眼锐利,嘴中却说道:
“随便看看。”
他此番举动,决计不是在随便看看,但他既不愿说,道人便也不再继续问询。
苏寒山知晓九蛇门与太子之间有着莫大的关联,此番进入内部,想要寻找一些他们曾经不知晓的隐秘,今夜一事难免引起王城轰动,毕竟一夜之间死了王城数百人,若是没有一个背锅的人,龙不飞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他需要做点什么,此处的七层楼阁是王城之中极难罕见的建筑,因为人力和财力的问题,除去一些贵族与家族外,便只有王族的人有这个金钱与精力去修建如此高的建筑,里面多包含一些奇门机关,需要不少公输族的人才能够修建成功,而公输族的人虽然尤其擅长建筑与机关,可他们的要价却不低,九蛇门这样的江湖三流势力,绝对不可能有多余的财力来修建眼前这样的高楼。
定是太子出钱无疑了。
推开金环铜边的玄铁巨门,沉闷的声音响起,内部烛火幽幽,地面全部呈现了方格子状态,一个格子两尺宽长,不同的格子之间留有相同的,极其细微的间隙,前方是一座木制的剑台,上面摆放着一柄年月很久的青铜剑,已然锈迹斑驳。
这种剑不是这个时代的制品了,起源于千年之前五代十国才有的东西,具体的浇筑原理已经失传,现在这个时代用青铜做出来的剑非常脆弱,与千年之前的青铜剑坚韧相差太多。
苏寒山上前取下了那柄青铜剑,门口便传来了震动声,道人循声望去,门口竟然从地面的暗格之中升起了另外一道暗门,将他们彻底锁死在了里面!
苏寒山淡淡瞥了一眼,并未对此感到惊讶。
阁楼的机关触发,那些窗户边上小锁被打开,于是一层接着一层的窗户出现了金刚栅栏,将窗口也锁死,二人便被彻底困在了一个密闭空间里面。
道人的眼中呈现了凝重神色,自身上拿出了一个签筒,里面装着三十二竹签,写着不同的批注。
他跪坐在地,轻轻摇晃着签筒,想要从里面卜算一次,却不曾想晃动了半天,也没有见到一根竹签漏出,他的脸色便愈加苍白了几分。
道人晃签不是乱晃,玄清道观有特殊的手法,签有上上吉三根,上吉五根,庸平十四根,下吉四根,下下吉六根。
而如果摇不出签,便是大凶!
苏寒山看见道人那副模样,忍不住说道:
“世间虽有鬼神之事,却并无鬼神之实,你修道这么多年,总也该接触的比我多,吉凶尚且可以凭借人力转换,你又何必因为一根竹签而恐吓至这般?”
道人闻言讪讪一笑,缓缓收回了自己手中的竹签。
苏寒山拿着手中的青铜剑,淡淡道:
“这个楼阁里面有公输族留下的手笔,地面纵列三十七,横陈五十四,每一格地板下面都暗藏玄机,印有奇门八卦的天机在其中,公输族的人向来喜欢玩弄这样的把戏,但他们在设计机关的时候从来有一个理念,便是不会设计死机关,这是公输族的原则。”
“只要我们能够找到正确的方式,破解留下来的机关,便能够从这个地方离开。”
觉有情好奇道:
“先生懂奇门之术?”
苏寒山仔细观摩手中的长剑,似乎上面有什么非常吸引他的东西。
“略懂。”
“先生懂机关之术?”
“略懂。”
道人无言,他在道门学习了许多经书,便是谈不上熟读三千道藏,却也多少知其一二,对于奇门他倒是有些心得,但涉及机关术便显得捉襟见肘,着实不行了。
叮!
苏寒山指尖轻弹,青铜剑身上发出了一声悦耳的轻鸣声,清脆而空洞,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面不断回荡。
道人听见这声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偏头望向了苏寒山,看见苏寒山的左手执剑,右手握住了剑刃上的尖端位置,模样好似……想要折断这柄青铜剑。
他也发现了道人发现的东西。
这柄青铜剑是空心的。
而且并非是因为工匠做工粗糙而在青铜内部留下的空气气泡,方才的声音空洞程度昭示着这柄剑内部有着许多空间。
有空间,便意味着里面能够存放东西。
苏寒山虽然看上去瘦弱,但气力却不算小,气海神力经脉奔腾不休,瞬间灌入了指尖,只见他轻轻一撇,那柄坚韧异常的青铜剑便断裂开来,一张羊皮卷从剑身之中掉落在地面上,摊开成了一片。
苏寒山弯腰捡起了这张羊皮卷,拿在手里面仔细端详着,目光烁然!
若是他今夜不来此地,只怕要错过一个惊天大秘!
“难怪太子会花费如此重金让人为一个麾下不入流的门派修建如此豪奢的楼阁……”
苏寒山兀自感慨一句,将羊皮卷收回了自己的怀中。
道人在门口处检查着出口,关于那柄青铜剑里面的秘密,他毫无兴趣,对于他而言,杀死安红妆为他的孩子报仇便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除此之外,他对于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再那么上心了。
觉有情今年知天命,再也不是年轻时候那个快意恩仇,饮马西风的少年郎。
他钝了。
“苏先生,阁楼墙壁的夹层之间有精钢密封,咱们恐怕出不去了。”
道人仰头长呼出一口气,他们修行人,斩铁碎钢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也得分情况,眼前这层精钢足足一尺半厚,并且打造十分精致,没有裂痕,他们想要硬顶出去,只怕有些痴人说梦。
苏寒山没有回答,迈步在附近的地面踩了几个特殊的格子,而后阁楼内部的精钢墙壁竟然开始缓缓下降,重新回到了地下,屋外的月光如水洒落,铺就在了门后,道人想要迈步出去,却被苏寒山阻止。
“如果你现在离开,会死的很惨。”
道人愣住,收回了自己准备迈出房门的脚。
“石板下面有机关,你所在的位置是死位,如果现在迈步出去,机关会被触发,至于究竟会出现什么意外,谁也说不清楚。”
苏寒山踩着奇怪的路线到了道人的面前,顺手将手中的青铜断剑扔出门外,门口两侧‘铮’的一声突然出现了锋利无比的铡刀,瞬间聚合在了一起,将青铜剑斩碎!
锋利的碎片划过了道人的脸庞,渗出些许血迹,冰凉的触感让道人的鬓间有冷汗滴落,他已经想到,如果不是苏寒山提醒他,方才他迈步的时候就已经被铡刀斩为了两段!
苏寒山转身朝着阁楼的上方而去,踩着木梯向上,吱呀声不断,他说道:
“给你个机会认识龙不飞。”
“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道人闻言怔住了片刻,而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迅速离开了阁楼,踩着外面的夜色与积水,朝着远方遁去……
……
……
玉面狐回到了白梅庄中,手中提着剑,身上的伤口只草草处理一二,便重新回到了练剑的地方,先前道人那一式三指还历历在目,自己练得一身本事,却连对方一招也接不住,这对玉面狐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她想多帮苏寒山做些事,却在今夜差些坏了事。
玉面狐觉得自己糟透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自己只怕在苏寒山心里的地位又下降了不少,而且一直以来对于自己修行天赋有一些小骄傲的她,这回算是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道人与她是同一境界的武者,但二者实战差距却是天壤之别。
她走到了寻常时候练剑的地方,看见了地面上已经融化的积雪,看见了那支插在了青石板里面的梅枝,也看见了地面上那道剑痕。
剑痕不长,痕迹不深。
玉面狐却站在了原地注目那道剑痕许久,至于后来,竟然入了迷。
这道剑痕,她怎么可能会不认识?
只是为何此地会出现叠字剑的最终一式?
玉面狐思考了许久,这座梅园很少会有人来,除了那些打理梅园的园丁和下人之外,就只有苏寒山会来这里。
莫不是……苏寒山?
一想到了苏寒山,玉面狐便忽然反应了过来,今日白日里,苏寒山来梅园找过她。
“他……会叠字剑?”
玉面狐一双美目之中忽然露出了一丝迷惘,她还清晰地记得当初在树阁里面,苏寒山与西门子永说自己不会剑法,小寒山剑不是剑,而且苏寒山平日里面的时候也的确没有练过剑。
难不成他还是一个当世的剑术高手?
她知道苏寒山曾经在点苍门待过,与蔡千机的关系也非常好,所以就算他会完整的无名剑法,玉面狐也不会觉得稀奇。
她只是单纯觉得惊讶,心中又略带一阵窃喜。
苏寒山似乎很关心她。
救了她两次,还要教她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