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画卷上有些恐怕连真定自己都记不清的履历生平,夏云溪陷入了短暂沉默。
若这上边的信息并非虚假的话,真定是魔教十三“酆都”的伥鬼众,受人雇佣来刺杀自个,车夫老吴也是他杀的,至于是谁人雇佣,便连真定也不清楚,因为雇主是直接联系到酆都,再由酆都指派给他。
“我只不过是一小小公子哥,何德何能竟会被酆都惦记。”夏云溪自嘲摇头。
得益于谛听门的邸报,夏云溪对这世界的宗门势力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魔教十三是谛听门排列的十三个凶名最盛的魔道宗门,酆都便是其中之一,素来神秘,以杀人为主业,宗旨是“阎王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酆都首领便自号“阎罗”,血杀榜上名列前茅,恶名远扬的黑道大宗师。
想到自己竟被这样的恶势力盯上,夏云溪便觉苦恼,因为从真定生平得知,酆都若是刺杀失败,仍会不管不顾继续追杀,直至目标死去。
既来之则安之,就目前看他也没啥好法子,暂且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转而开始琢磨,这画卷是仅能得知人之一生,还是不限人类,可以是物,也可以是事。
思忖片刻,夏云溪在画卷上写下“旦慧”二字。
一来“旦慧”拳桩是下九品拳法,所需的阴阳二气理应不多,二来这“旦慧”他也通晓,用来实验最为恰当不过,能够印证画卷信息是否属实。
片刻之后,画卷上果然浮现出了“旦慧”的信息。
夏云溪略一感知,发现阴阳而气消耗得并不多,微乎其微,他推测应该是旦慧品秩不高以及自己曾习练过。
望着画卷上浮现的信息,夏云溪惊咦一声,上边“旦慧”拳法所描述的与自己所知的相差无几,只是在末尾标注一行字——奇六品武学《四时拳桩》其中一式。
“这“旦慧”拳法仅是六品功法其中一式?”夏云溪稍感讶然,琢磨是要不要查询下这《四时拳桩》的具体信息,但转念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就算是把他身子掏空了,恐怕也没法得知这《四时拳桩》
稍作迟疑,夏云溪小心翼翼在画卷写下“涂山君”三字,打算一发现有不对劲,便立马把笔丢掉。
只是直至夏云溪写完,都未发生任何变化。
“是名字是假的,还是境界太高导致无法显现信息。”
夏云溪觉得应当后者较有可能。
为了摸清这“画卷”的具体使用方式,夏云溪又写下“洪宇”二字。
这次消耗的阴阳二气也并不多,只有书写真定的一半不到,应当是洪师傅仅有修力三境,修为没有真定高的原因。
夏云溪盘膝,右手托腮望着画卷,上边显现的信息中规中矩,年轻时受夏家老太爷,也就是夏云溪的便宜爷爷赏识,授予功法成为夏家一名护院,曾担任夏允秀护卫,后因受过重伤留下隐疾,终生止步三境修,这才来指导夏家孩童。
瞥到最后一行的心理活动,夏云溪不禁乐出声,原来洪师傅在被自己打成熊猫眼后,一直郁闷不乐,打算明天借指教自己为由,找回场子。
手上把玩着那枝毛笔,夏云溪心里蓦地生出个念头,他能否在画上增添些什么。
心里冒出这个想法,便再难收摄回去,夏云溪提笔在末尾“添砖加瓦”——加上些字。
这一提笔,夏云溪便觉不对劲。
消耗的阴阳二气似乎远比查询人物生平时要多上不少。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写了一半,夏云溪没就此撂担子不干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添枝加叶”。
当夏云溪写完之后,陡觉脑袋晕眩,随手把笔往旁边一丢,往地上一躺,只觉四肢无力,体内阴阳二气悉数消耗殆尽。
在地上躺尸了足足一刻钟,他才勉强恢复几分力气,支撑着坐起来,结跏趺坐,以龟蛇功调养气机。
过了数个时辰,纳降气息提炼出一缕阴阳二气后,夏云溪睁眼长吁一口气,面上犹有些许心有余悸。
篡改画卷所需的阴阳二气,足比查询所需的要多上一倍不止,夏云溪有理由相信,要是洪宇修为再高上些许,自己就要被掏空身子,猝死在这儿。
“看来日后改动或是“添砖加瓦”时,得权衡下自己实力,否则指不定哪天就突然暴毙。”
夏云溪叹了口气,把方才随手一丢的毛笔放在案桌上,正打算将画卷合上卷起,忽然心念微动,竟消失在他手上。
他稍感错愕,只觉自己脑海处多了一物,心神一动,画卷再次出现在他手上。
“倒是方便不少。”
夏云溪微微颔首,依葫芦画瓢将那笔也收起来。
走出这座阁楼,途径巨柱时,闭目休憩的白狐蓦地睁开眼,很是笃定道:“你总有天会与我做这场交易的。”
正当夏云溪等待后文,却见白狐又闭上眼,修闭口禅去了。
他当即离开此处天地。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任凭它巧舌如簧,只要自己不去理会,便奈何不了自己。
夏云溪翻身下床,打开窗户瞥了眼外边天色,天宫中的时间流逝与现实同步,现在已是接近响午时分。
之所以没有人打搅他,是因为他早已吩咐过秋婵,就算天塌下来再没他允许的情况下,也不能进他房间。
麻花辫小婢女虽然二归二,但还是很听他话的。
夏云溪推开房门,从早上到现在他一口饭都没吃,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去厨房拿些东西吃,突然见到院子里麻花辫婢女正跟一小女孩相互大眼瞪小眼,不知是在做甚。
小女孩约莫八九岁,头发平分两侧梳着双丫髻,瞧着粉雕玉琢甚是可爱。
夏云溪瞅着有些眼熟,估摸又是自己的那位便宜亲戚。
见到推门声响,秋婵将目光投了过来,那小女孩则瞥了眼便收回目光,维持万年不变的平淡表情。
秋婵小跑过来,轻声道:“少爷,方才夫人过来说要你带云鸢小姐去矩麓书院,还说让云鸢小姐最近住咱们这个院子”
云鸢……夏云溪当即恍然大悟,夏云鸢,似乎是他某个沾亲带故的小叔女儿,与他娘亲关系颇为密切,只不过这个小叔负责管理夏家在别郡的生意,素来很少来琅琊郡,偶尔会带妻儿回来,穿越至今夏云溪也只见过一面。
印象里这昵称“鸢宝”的小姑娘活泼的很,怎会变得如此深沉。
夏云溪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他娘亲为何无缘无故要叫自己带她去书院,自己昨天刚被刺客追杀,她也不是不清楚,怎还会让自己“带小孩”,岂不是牵连无辜。
他正想拒绝,秋婵忽然扯着他的袖子,将他拉到个夏云鸢听不见的位置,细声道:“夫人跟我说,若是少爷你打算拒绝,便跟你说。”
秋婵言语微顿,确信夏云鸢没注意这边,才附耳道:“小云鸢的父亲昨夜遭一伙歹人袭击身亡,她的娘亲托人连夜把她送过来之后,也自缢走了。”
“昨夜!”
夏云溪瞳孔微缩,昨日正是他遇袭的日子,虽然夏允秀保密工程做得极好,但世上无透风的墙,至少他的叔伯们应当是清楚的。
而夏云鸢的父亲恰好在昨夜突然身亡,说是巧合,夏云溪第一个不信。
见夏云溪沉默不语,秋婵眨巴眨巴眼,可怜兮兮道:“小云鸢好可怜啊,少爷你就答应吧。”
面对她的双亲极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而死,夏云溪实在没那厚脸皮说个“不”字。
“好。”
夏云溪嗓音稍显低沉,随后又恢复往常腔调:“小婵你去厨房刘大厨哪儿顺点东西过来,我们在车上吃。”
秋婵露出雀跃神情,走路带风地跑向夏府厨房,没过多会儿,手里便提着个食盒风风火火地回来,嘴里甚至还叼着个鸡腿。
夏云溪颇显无奈地揉了揉秋婵的脑袋,麻花辫婢女则是咬着鸡腿,两眼眯作月牙状,含糊不清地傻笑着。
他刚想伸手去牵夏云鸢的手,结果给她躲过,夏云溪愣了下,瞟见小姑娘绷着个脸,没有强求,只是道:“跟着吧。”
外边有一辆马车候着,驾车的车夫是位年近半百的壮实男人,夏云溪认得他,若无记错的话,是他娘亲的随身侍卫,更是贴身心腹。
“劳烦你了,刘叔。”
夏云溪冲壮实男人微微颔首,见状,壮实男人露出个憨厚笑容,没有应声。
他也没多在意,高手么,总归有几分傲气,不搭理他这二世祖也实属正常。
马车驶向矩麓书院,短短两三里路,活这么大夏云溪首次体验到了“带孩子”的艰辛。
给啥啥不吃,问啥啥不回,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气得夏云溪白眼一翻,把食盒里的糕点全数风卷残云解决掉。
抵达矩麓书院的山门牌坊之后,夏云溪忽地双眼微眯,带着夏云鸢跟秋婵躲在山脚的一座石雕后边。
正当满头雾水的麻花辫婢女要大声询问,他蓦地将食指竖于唇间,示意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