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溪没有轻举妄动,反而小心翼翼地后退几步,背抵着一棵树冠茂密的大树。
当夏三少动的刹那,这头吊睛白额虎蓦地上前扑来,速度之快,近乎风驰电掣。
在老虎利爪剐向胸膛之际,早有准备的夏云溪伸手扒住树干坑洼不平处攀爬而上,险而又险避开了开膛破肚的结局。
让手到擒来的猎物逃过一劫,老虎“嗷”的发出一声低吼,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在树下环伺绕行。
夏云溪站在树干上,他要没记错的话,因为体重原因,老虎不擅爬树,可这是他前世的老虎,谁知跟这个世界的老虎是不是同个种类。
更遑论这世界有妖,压根不能以常理来论。
只不过就目前来看,这头老虎只是在树下环绕,暂时也奈何不了他。
没等夏云溪松口气,陡然身子一晃 若非近两月修行拳桩站桩,下盘极稳,恐怕要失足掉下虎口。
当夏云溪站稳之后,脚下的树木再度摇晃,那头足有仨成年男子高的老虎以头颅撞击树干,瞅这趋势,只消片刻,这棵树便要被撞到。
只说力量之大,这头老虎恐怕能够媲美三境武夫,绝非自己能比。
双膝微屈,脚下运劲,在树倒下前,夏云溪纵身跃至另外棵树上,多亏槐木山上树木成林,能让他有腾挪闪避的余地。
那老虎颇为恼火低吼一声,利爪刺出趾外,狠狠拍向夏云溪站着那棵大树,只是一合间,这棵需两人合抱的粗壮大树立时被利爪截断。
在大树将倒未倒之际,夏云溪手掌按在树干上,半个身子凌空,一脚倾尽全力狠踹树木,偏转方向,使得这棵大树向老虎砸下。
这大虫反应极快,在两丈高的树木倒向它时,便跃至另外一边去。
“棘手啊,无论拼力量还是速度,自己都没法跟这老虎相提并论。”
老虎迈着阔步向夏三少走来,四足着地,呈流线型健美的肌肉看似松垮,实则紧绷,蓄势待发,血盆大口似张非张,只需夏云溪放松警惕,便会扑上来咬断他脖颈。
夏云溪身子微微低俯,使出龙蛇拳蛇形“灵蛇步”的身法路数,与这猛兽游斗对峙。
一人一兽皆在寻求对方破绽,相较寻常野兽,这只老虎已粗通灵智,但仍无法于人类相比。
在夏云溪故意卖个破绽后,这只老虎迫不及待扑上来,咬向他脖颈。
夏云溪脚步交错,避开这凌厉朴实,并顺势捣出一记“龙首式”在老虎背上。
拳劲刚猛,吃痛之下,老虎嗷吼一声,没有就此退去,反而激起性子,硬挨下这记在龙蛇拳中也算刚猛无俦的龙首式,利爪拍向他头颅。
要是打实了,必定要头颅迸裂,脑浆溢出。
须臾间,夏云溪来不及躲闪,只能横臂护住面门,藉此抵挡。
虎爪打中左臂,他立觉手臂一痛,近乎失去知觉,这还是他在阴阳真气灌于手臂后,要是寻常一境武夫,挨了这下,这条手必然废掉。
夏云溪深吸口气,双足朝内,藉此卸去部分力道,然后由下而上,用空闲的那只右手卯足劲打在老虎下颌上,把这头猛兽打得头昏脑涨,身不由主退后数步。
他才要乘胜追击,谁想一条尾巴宛若铁鞭般扫来,夏云溪及时止住前冲趋势,但胸口还是被虎尾扫到,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只需伤口再深上几寸,夏云溪都不确信自己是否还能安然无恙站在这儿。
相较人类,只说捉对厮杀,猛兽爪、牙,尾皆可用作武器厮杀,确实是占了极大优势。
不怪乎有人族效仿野兽扑咬狩猎动作,创出了形意拳等拳法。
屈指轻叩玉牌,胸膛上被抓到的伤口立刻止住血,很快结痂。
老虎身子微微低俯,龇牙咧嘴,低吼声回荡山林,却没冒然上前,而是静静等待时机。
相较它的同类,这头老虎的灵智确实极高,已识进退,知道夏云溪并非好惹的猎物。
这让夏云溪倍感头疼之余,又觉庆幸。
若是这头老虎只知一味扑咬,不给夏云溪回气时机,他恐怕今日真要含恨于此。
沉腰坐跨,龟蛇功提炼而成的真气汇聚窍穴,夏云溪缓缓打出一套拳法,武夫血气立时暴涨,使得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呈赤红色,隐有血管青筋凸起。
这是“昼安”拳法全开的表现,只能维系片刻时间。
近来随着他精进习练四时拳桩,要是倾尽全力使出“昼安”拳桩,二境武夫都非一拳之敌,只说体魄强健,甚至能跟绵泥三境武夫平分秋色。
双足一蹬,夏云溪蓦然化作一道残影,挟着磅礴力道近乎蛮横地撞入老虎怀里,把这足有寻常六七人重的猛兽撞得不住后退。
吃痛下,老虎被彻底激起血性,猛然咆哮一声,张开腥臭味扑面而来的血盆大口咬来。
夏云溪虽惊不乱,一手按在它头颅上,另一手则托住下颚,凭着使出“昼安”拳法后的蛮横力道,强迫它把嘴闭上,并将它整个头颅顺势往下一按,一记膝撞狠狠砸在下颚上。
趁其头昏脑涨,夏云溪双掌内旋,拳心向下,先是置于腰部两侧,随后由下而上打出式弧形合击。
龙蛇拳,蛇形,通天蛇!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这只老虎皮糙肉厚比起绵泥三境的武夫,有过之而无不及,唯有攻其薄弱之处,方能奏效。
而夏云溪这式“通天蛇”,瞄准的便是老虎的一对眼招子。
眼珠遭到猛击,当即鲜血溅射,剧烈疼痛下,这头吊睛白额虎立时凶性大作,发狂嘶吼声不断回荡山林,激起林中无数飞鸟惊散四窜。
在猛虎发狂,爪掌胡乱挥舞之时,夏云溪便抽身后退,想着待这老虎力竭后,便可消耗最小力气,轻而易举取其性命。
可当夏云溪想要再度出拳,身形微动,脚步趔趄,险些要摔倒在地。
如云雾氤氲蒸腾而起的武夫血气缓缓消散,夏三少的脸色稍显苍白,心中暗暗叫苦,偏偏在这时候出岔子,原以为能再坚持一会儿。
近两月他苦修四时拳桩,在“旦慧”拳桩相辅之下,“昼安”能够维持的时间已属实不短,谁成想因为剧烈搏斗,让他错估了时间。
刹那的分神恍惚,致使胸口挨了猛虎一掌,夏云溪倒飞出去,口吐鲜血,肺脏已受重创。
不比人类,便是失去了眼珠子,凭着灵敏嗅觉听觉,老虎也能察觉到夏云溪所站方位。
竭力运转龟蛇功,借阴阳二气遏制住伤势,夏云溪扶着树木起身,没有就此退去,因为他深知自己此刻若是掉头就跑,迎接自己的,绝对是拍向后背的一爪。
为今之计,只有拼命,或许能得一线生机。
老虎蓦地放声大吼,响彻山野之间,林中树叶簌簌而落,庞大身躯快若残影般扑来。
虎啸声震得耳廓疼痛,夏云溪不退反进,迎着猛虎冲了过去。
虎爪猛然拍来,夏云溪脚步腾挪,掌风擦着脸庞而过,在脸上划出道细微血痕。
剐掉双目,再怎样听觉灵敏,跟双目俱全时,还是没法比较。
卯足力道,夏云溪猛然一拳轰出,谁知老虎反应迅速,竟晃动硕大头颅,抢先一步咬住他的手臂,锋锐利齿只需向下一合,这条手臂便要顷刻断裂。
夏云溪却丝毫不显慌乱神色,反而目现癫狂,因为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在咬住夏云溪手臂,不能抽身之际,夏云溪猛然按住老虎的头颅,顺势跃身而上,跨至它后背上,五指攥起,然后迎着脑门狠狠捶下。
纵然吃痛难耐,老虎却没丝毫松口的迹象,反而凶性大发,想要彻底撕下这条手臂。
既然一拳不行,再来几拳如何!
不顾体内筋脉撕裂,肌肤渗血,夏云溪再次运起“昼安”,状若疯魔般拼命出拳,一拳一拳又一拳,犹若狂风暴雨,片刻不停歇。
待得他足足出了将近百拳后,这头近乎成精的猛虎颓然倒下,偌大头颅残缺不堪,眼耳口鼻皆有鲜血渗出,彻底没了生机。
已是精疲力尽的夏云溪摔下虎背,将犹在虎口中的手臂抽了出来,仰面躺倒在地,胸膛起伏不定,犹若拉风箱似般,大口喘息不止。
只需再晚上片刻打死这头老虎,自己这条手臂恐怕要彻底废了。
口鼻五窍皆有一缕血丝溢出,夏云溪微闭双眸,以龟蛇功内视人身小天地。
人身筋脉繁杂,纤细如丝,犹若树木分叉遍布全身;人肩之能负,手之能摄,足之能履,皆有赖筋脉存在。
当夏云溪发现体内筋脉相较最初习武时粗壮一倍有余,如释重负露出个笑容来。
不枉费他如此拼命。
……………………
“老先生,您别怪我多嘴,那大虫凶猛的很,您让你孙子上山,岂不是害他么!”
濮阳县,槐木山山脚下,除了夏德祐与茶摊摊主外,还有一帮无所事事的濮阳县百姓围聚在山脚下。
皆是闻得有外乡人不怕死上槐木山之后,聚在这边嘴碎看热闹。
“哟,这后生胆儿够肥的,敢一人上山。”
“难不成有武艺傍身?”
“有武艺傍身又如何,大家伙先前也不是没有去琅琊郡雇佣所谓的武林高手,结果呢?全他娘的喂老虎了!”
“也对,瞧那公子哥细皮嫩肉的,多半没什么真本事。”
“就是,就是!”
听着濮阳县百姓因事不关己而幸灾乐祸的言语,夏德祐望向槐木山那边,笑而不语。
见状,老人叹了口气:“我知道老先生与您孙儿并非寻常人,可能有武艺傍身,可那大虫着实凶恶的紧,此前濮阳县也曾数次组织猎户上山降虎,却始终无果,您孙儿孤身一人,怎能……”
老人正絮絮叨叨说着,发现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近乎落针可闻。
他不禁大感诧异,抬头望向槐木山,立时僵住,把所有原本想说的话都咽回肚中。
槐木山上,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缓缓走下山来。
少年郎眉目俊朗,身姿颀长,浑似一翩翩公子,肩上所抗事物,却让在场所有人近乎瞠目结舌。
那是头足有两三人高的大虫尸首。
见得这一幕,夏德祐露出个欣慰笑容。
撑筋拔骨,能敌虎狼。
看来这塑筋境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