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强迫你呢?”婢女丝毫没觉自己话有半点歧义。
夏云溪故作迟疑,而后哀叹一声,麻利地脱掉外衣。
“女侠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若女侠坚持要我身子的话,我也只能从了你。”
说着,夏云溪正要解开内衫,发现婢女目光始终锁定在他身上,没有半点移开的迹象。
夏三少的动作立时僵住了。
“脱啊!咋不继续脱了啊,你不是要从了我么,咋不继续了呢?”婢女嘴角噙着坏笑。
“若是你觉着害羞的话,不如我帮你脱。”
她不止是说说而已,竟把整个身子前倾过来,脸与夏三少近在咫尺,手掌按在他腹部上,并慢慢往下移去。
吐气如兰,夏云溪甚至能瞧见她那发红的耳根。
未免自己“一生无暇”毁于一旦,夏云溪正要把这黄毛丫头推开,蓦觉身子一麻,竟动弹不得。
而后一柄长剑抵在喉间,夏云溪长叹口气,道:“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定定瞧了夏三少片会儿,婢女收起悬在他喉咙上的“素心”,横剑在膝,神情寡淡。
分明是个面黄肌瘦,发丝枯少的黄毛丫头,夏云溪此刻却有直面仙玄之感,气质清冷,如超脱世俗外之外。
“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的?”
“画卷”之事自然无法泄露,夏云溪沉默片会儿,道:“逢敌遇险,且听风吟。”
“嗯?”婢女眉梢上挑。
“我先前在南锣坊碰上一算命先生,这话便是他赠予给我的,所以我在遇上刺客的时候,才会为求破局之法走进风吟楼。”
“那算命先生是何模样?”婢女问。
夏云溪正要回答,话到嘴边将要脱口而出,陡地一止。
他竟记不清算命先生的长相了!
无论前世今生,夏三少都记性颇佳,一天之内无论是恰逢路过还是打过交道的人,无论面貌身高他都能清楚复述过来。
可他发现自己竟记不清那算命先生的相貌了,脑海里只依稀记得是个道人,除此之外有关他的记忆都像被蒙上层迷雾般难以记清。
深深吸了口气,夏云溪答道:“记不清了。”
出乎意料的,她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微微颔首,继续道:“先前目盲中年人追杀你时,突然大显神威把他打跑的不是你吧?”
果然问到这个问题上了……夏云溪心中暗道,思忖片刻,答:
“一只被封印的妖怪。”
夏三少原已想要措辞来应对她,谁知她对此好像并不感兴趣,点了点头便不再追问。
但谁知她下一刻的话,却让夏云溪头皮发麻。
“早知方才便一剑刺死你了。”
一闪而逝的杀机,夏云溪知道这并非玩笑。
“与妖怪有仇?”他平复心神,问道。
“生死大怨。”婢女郑重点头,而后轻笑道,“不过你放心,我还不至于为此牵连你。”
夏云溪点了点头,心说我咋不信呢。
婢女笑着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么?”
“救?不是杀么?”夏云溪暗暗吐槽,不过他也知道若不是这姑娘哪一剑,自己恐怕就要被白狐鸠占鹊巢了。
沉吟片刻,夏云溪答:“是因为我的美貌么。”
震惊于夏三少的无耻,她怔了怔,说:“你能安然无恙地活这么大,真的是了不起。”
夏云溪正想谦虚客套几句,她道:“你知道我为何会受伤,导致不得不在风吟楼养伤么。”
“不知。”夏云溪坦诚答道,通过查询风吟楼鲁梦梅,他知这姑娘是因受伤在风吟楼前,而被老鸨捡到,至于原因,鲁梦梅自然无从知晓。
黄毛丫头抿嘴一笑:“真巧,我也是因为那瞎子才受伤的。”
夏云溪瞳孔缩若针尖,片刻便联想到了那算命先生身上。
这么正好被同一人追杀,这绝非可以用巧合还说明。
夏云溪急促问道:“他为何要杀你!你知道他的身份么?”
他隐约有种预感,若想查清指示刺杀自己的幕后主使,恐怕关键在那目盲中年人身上。
目盲中年人说自己是酆都,只是自己单方面说辞,夏云溪并不全信。
“确切来说,不是他想杀我,是我想杀他,奈何技不如人反而被他所伤。”这姑娘耸了耸肩,“他的身份,说出来怕吓死你。”
顿了下,她郑重道:“南诏,九脉剑观弃徒,周思文。”
九脉剑观!
夏云溪难掩惊诧,因为九脉剑观属四大剑统之一。
何为剑统?剑道之祖,剑术源流,一域剑道执牛耳者,方能称作剑统。
大臻王朝疆域广袤,三十六州数百郡县,执掌中土一域剑道魁首的是太衍剑宗。
而九脉剑观乃是五域南诏的剑道执掌宗门。
夏云溪既诧异于目盲中年人来头如此之大,更惊讶南诏离中土大臻远隔数万里之遥,自己怎会跟出身九脉剑观的周思文扯上关系。
“能否问下你为何要杀周思文?”
惊异夏云溪的询问,这姑娘义正言辞道:“剑统弃徒周思文,罪恶滔天犯下血行无数,正道人士,人人得以诛之!”
夏云溪:“真看不出来你竟有这样的高风亮节。”
装了会儿大义凛然,她还是很快破功:“我此次下山前,我师尊曾授予我个任务,命我杀够十个罪孽深重的恶徒,否则不准回去。”
夏云溪恍然,这才合理嘛。
她慢悠悠道:“就目前看,你之所以会遇上也被周思文追杀的我,都是因为那算命先生的话,虽然无法担保这一切都与他有关,但要查出幕后真凶,恐怕少不了找着他。”
夏云溪试探道:“要不咱俩合作?”
这姑娘直直凝望他片刻,懒散笑道:“不了,下山之前,师尊跟我说不要跟心思阴险的男人待在一块,怕我没心没肺被人拐走卖了还帮人数钱。”
您老要是没心没肺的话,世上就没心眼多的人了。
夏云溪累感不爱,觉着自打来到这世界之后,少数有人能在言语上胜过自己。
“那至少告诉我你名字吧?”
“师尊给我取名狗蛋,说是贱名好生养。”她一本正经道。
“滚!”夏云溪怒斥。
她哈哈大笑,乐得不可开支前俯后仰,全无丁点最开始逼问夏云溪的清冷气质。
“不逗你玩了,咱家要走了。”
“江湖路长,夏兄后会有期!”
这姑娘冲被点穴不能动弹的夏云溪挥了挥手,转身潇洒离去,在要跨过门槛离开破庙时,脚步倏地一顿。
她扭过头,低笑道:“记住了,我姓骆,骆驼的骆,双字冰,冰糖炖雪梨的冰。”
目送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夏云溪长叹一口气,心说冰女侠您老走之前好歹替自己解穴吧。
静坐片刻,夏云溪发现盘踞在自己窍穴处的气劲消散,晓得她在走之前,多半已算好再过片刻,禁制就会自行解除。
起来舒展了下筋骨,夏云溪诧异发现自己体内竟有一条细小“火龙”四处游走,鸠占鹊巢,在窍穴各处巡梭四方。
可夏三少非但不觉难受,反而觉着身子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这玩意儿在时时刻刻滋养筋骨,淬炼气机。”夏云溪若有所思。
在昏迷神魂进入“神秘空间”时,他依稀记得骆冰冰好似喂了自己一枚丹药,若无意外的话,自己之所以伤势会如此快恢复,以及窍穴内反哺体魄的“火龙”都要归功于那枚丹药。
假若夏云溪正常突破二境需要半年光阴,有此丹药,晋升的时间恐怕能缩短一半,乃至更多。
“欠了个大人情啊。”夏云溪叹息道。
对于骆冰冰的话,他信了至少七八成,她余下隐藏的一两成,因为牵扯到自己身份,所以有所隐瞒,夏云溪倒是不觉奇怪。
若冰女侠所言属实的话,能够驱使一名九脉剑观弃徒,背后之人的势力恐怕远超他想象。
夏云溪意识沉入“神秘空间”,从里边拿出笔墨(能将死物放入神秘空间,这也是为何夏三少时常能够从袖子里掏出各种东西的原因)
复盘从佑圣庙上香开始,假若夏云溪死在佑圣庙,会造成什么影响?
夏云溪虽然是夏家三少,但实际在夏家他的地位并不算高,他的死去,不会给夏家带来任何影响,唯一会受到影响的,恐怕就是自己亲娘夏允秀。
这么推断的话,幕后黑手的目标应当是夏允秀才对,既然如此,理应挟持自个,藉此来威胁他娘亲才是正理,可佑圣庙,酆都俩刺客可是真真正正要将自己杀死。
除非夏云溪的死,会给主谋者带来极大利益。
“所以我的死,会给主谋者带来什么益处呢。”夏云溪暗暗念叨。
打自穿越以来,夏云溪素来“安分守己”,就算得罪人了,也会当场将他拍死(参考陆远明)绝不至于惹得人派刺客来杀自己。
他忽然想到鸢宝父亲死去,自家娘亲怀疑他这堂叔的死与自家祖父得病有关。
这两者间会有什么联系么?
夏云溪思忖,他向来秉承个道理,幕后主使,既得利益者的嫌疑往往是最大的。
自家祖父乃夏家家主,假若他得病中风,谁会是下任家主呢?
夏云溪脑海里当即浮现出夏家晚宴时的威严身影。
“自家大伯。”
“夏允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