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纪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他非嫡子,生母病死,他由无子的皇后收养。中宫无嫡子,自此他成为了瞩目的存在。母后问他,想不想要要那个位置,他没有一丝动摇的说,想。
父皇最疼爱九弟,年纪轻轻就封了定王,从小他只能仰望的三哥,成为了宁王。而他,从成为皇后的儿子开始,他就成了安王。
他步步为营,和母后一起,除去了所有对手,父皇不得不立他为太子,因为他是他唯一中用的儿子了。
立太子的同时,点定了太子妃,傅首辅唯一的女儿。
其实他有心上人,是一个平民的女儿,叫孙妙华。他的父亲豁出性命救了自己,有一天自己还神志不清的要了她的身子。
妙华很好,虽不通诗文,礼仪也说不上周全,但是待他极好,温柔小意的同时,还活泼明媚,总让他想起一个人。妙华生的也美,极有善心,初一十五必去佛寺烧香为他祈福,他的心里极是妥帖。
但是指定了太子妃没有办法拒绝,推了她还是有下一个,况且,傅家姑娘是极合适的。
傅首辅的父亲是父皇曾经的老师,儿子们散在各处,守边关的守边关,下去当知府的当知府。只有大儿子在朝为官,还非他下属,不会集权。
首辅清廉,家风正直。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这样的家世不但压得住众妃,还不会外戚专权。
听说,长的还不错,京城里很有名。最主要的是和皇后有表亲关系。
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了。
他的正妻就这样被安排了下来,那个姑娘还很小,要等及笄了才能成婚,萧纪失笑,这么大点的小太子妃,能镇好东宫吗?
迎娶太子妃之前,他纳了一个侧妃,罗侍郎的妹妹,当初他就是去议事,结果看见一个女子在坐秋千,光着脚,他觉得不合规矩就走了。之后发生了许多事遇见了妙华。
后来不知怎么得,开始传他一见钟情罗姑娘,他最开始觉得可笑。后来罗侍郎找到了他,说妹妹等了他两年,反正一大堆,大意是他白白误了人家青春。
在加上京中流言,母后劝他正范,只好接了过来。
他知道,这是罗氏兄妹的算计。他很厌恶,他最讨厌别人带着算计接近他,他有时候怀疑妙华来到他身边会不会也带着算计,但是他逼自己放弃这个念头。
太子太子妃大婚当天,他用秤杆掀起她的红盖头时,他还是愣住了。
传言不错,她很美,凤目里有一些紧张,但是更多的是好奇,一看就知道是个古灵精怪的。只是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让他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些许烦躁。
他出去敬酒时从岳父岳母那知道了正妻的小字,月儿。
月儿……他想着这个名字,喝了许多酒,晃晃悠悠的要回新房。结果孙妙华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和他哭哭啼啼的,让他的酒醒了,她寻死觅活的求他不要抛下她,他答应,送她回去了。
回到新房时,他的小妻子,把头冠卸下来了,在瞪这眼睛看着自己,脸上没有娇羞,没有魅惑,没有欣喜,只有淡淡的打量。
她和妙华好不一样,妙华每次都把他伺候的很妥帖,眼前这人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当做她的夫君,当做她的天。
他心里顿时生了气,他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
行事结束,他气闷她就算疼得眼泪直流也要紧嘴唇不发一声,他更觉得这是个不识抬举的女人,转过头去晾着她,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往后的日子里,他也是如此晾着她的,但是她不像他想象中的过来讨好自己,她自己一个人居然过得很开心的样子。不找她,她从来不找自己。
萧纪不明白了,成为太子后,他要不得已的纳许多人,这些人里,都是来讨好自己,欲博宠爱,无一例外。为何就她,从来都是表面恭顺?
这一晾,竟是成了习惯。
父皇驾崩了,没有人在阻挡他了,他年纪轻轻,成为至高无上的位置。
同时他的最爱,有了身孕,他觉得这是天降吉兆,破格封了他的第一个,也是最爱的女人德妃的位置。那个小丫头,自然而然是皇后。
萧纪发现,成为皇后的她好像更累了。以前能看见她出宫回来后傻笑,如今在他面前没了傻笑,只有假笑。
他知道她是装的,但是他从不拆穿。
他不停的找她茬,他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流露出真性情,萧纪还从未见过自己的小皇后真实的样子。
想来他也是没时间的,他极看中他的第一个孩子,他想给这个孩子最好的一切。
天不遂人愿。
登基第一个新年的大年初二,他觉得他之前的一切都收到了侮辱。
他的宠爱好像成了笑话,自己的挚爱竟然与别人私通,还很久了,孩子也不是自己的?他气血翻涌,气的失了神志,一脚踹了孙妙华的肚子,待还要行别的处罚时,她居然跪下求自己息怒?
自己不是一向纵容妙华对她不敬吗?她心中竟然无怨?
萧纪神志恢复了几分,转头就走。将外边的人抓了回来丢进慎刑司,他坐在勤政殿发呆。
心痛,愤怒,不解,无数情绪交杂在一起,他对孙妙华真的很好,这份好,现在化为了恨。也不全然是恨,还有一份迷茫。
胡思乱想到了晚上,她宫女突然来禀,妙华不好了。他这一路上,还是生出了焦急,毕竟是爱了多年的女子,问了什么情况,宫女说,皇后和德妃交谈甚久,在此进去德妃就撞柱了。
他觉得晴天霹雳,难道她为妙华求情就是如此目的?她心中也存了算计?
他飞奔至孙妙华床前,质问着皇后,皇后气的拿话呛他,他气了半天竟说不出一个字。
而后,他的挚爱醒了,苦苦求着他原谅,他默了许久,原谅了她。或许,他心中还有着丝许的爱。
他的脑子无法在转动,想不了任何事,觉得心里好像被挖空了一样。只能察觉小皇后叹了口气,把他拉进了屋子,他低头一看,她袖口上全是血,衣摆上全是灰。
她,难道刚刚在照顾妙华吗?
萧纪听着小皇后吩咐的一件件事,很对,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她端来吃食,他不想吃,她竟然就直接命人拿走了,自顾自拿起书本看了起来。这女子,还真和别人不同。
到了时间她就把萧纪推上了床,但是没有任何举动,背过去就躺下了。他呆呆的躺着,细细思量,开始,他对孙妙华是有厌恶的,但是刚刚,又存了些不忍。
听见旁边翻来覆去的转,她也睡不着?他苦笑,他还以为她一直没心没肺呢,就开口问,她们俩到底说了什么。小皇后的回答,让他沉默。
第二天,他已经分析的差不多了,这件事的奇怪之处就是好像有人推动这一切的发生一样。他吃完饭就撂下了一句簪子,就走了。
他下意识觉得,她定能明白。
秒华总是能揣度出他的想法,说出他最想听的话,而他的小皇后似乎想法总能与他一样,这两种给他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
一个是思前想后说出他想要的答案,一个是想法不谋而合。
召她来用午膳,她简单单的说了调查的情况,他通过只言片语仿佛能看见她恩威并施,和在大牢里气的跳脚的模样。他觉得好笑,可是心里沉沉的,笑不出来。
她走了之后,他亲自去了大牢,看一对母子交代。他差不多知晓了全部。
心像一直变换的云,他觉得可笑,明明有那么多解决的办法,为何孙妙华从来不与自己说?他竟然被绿了这么多年,从未停歇,还差点帮老对手养儿子,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气极。
后来她推门进来了,原以为她会说什么好的,结果她说那个女人心里有自己。他第一次冲她发了火。
结果,她跪下替那个女人开脱,劝他注意身体,他心里才定下不少。转而又想,她劝自己注意身体,她关心自己?还是说?她也在虚情假意的算计自己?
他想不明白,回过神来,她还在跪着,就让她走了。
瞎想许久之后,他恍觉,她不会是带着算计来的,她也是不愿,被安排进来的。想到这里,他开始找她的身影想确认一下,却四下无人,她走了,心里竟有些许失落和后悔。
像溺水之人抓住稻草一样,他拼了命想确认这个女子是否像他所想,他急慌慌的奔向重华宫,没让下人出声,走到寝殿附近闻到一大股酒味和她哈哈大笑的声音,他焦急的心才稳了下来。
听她们主仆回忆她小时候的事,他不禁嘴角带了笑,听她说起宫里的不自在,寂寞,苦楚的时候他轻轻皱了眉头。她说起怕被废,被厌弃,怕死不瞑目,他心中竟是有些难过。她把自己当什么了?
默默的听了很久,他转身走了,吩咐了一路上她宫里见过自己的人不准说半个字之后就走了。
第二天下朝之后,他就知道了那个宫女妹妹死掉的的时候,张玉年问他要不要去告诉皇后,他刚想点头,随即止住,说了句不用,就回了勤政殿。用过午膳端起书,脑子里全是昨晚听到的话,她不说无聊,没事做吗,他就给她找点事。
他吩咐了太监去寻她过来,后来派人回禀,说小皇后去了御花园。
好,自己等她。
小皇后终于来了,自己故意不看他,等她乖乖的在旁边等着自己说话,他交代完事情之后,她就要告退了。
说完事就想走?他留小皇后用晚膳,之后要让她研墨。其实他不用非要批折子的,但看她不情不愿的模样很是开心,好像捉弄她特别有趣是的。
感觉到她走神了,还唉声叹气了,逗了逗她。余光瞟到了她在翻自己白眼?!长本事了,又生了戏弄她的心,故意气她,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竟是有些可爱。
嘴里无声的骂骂咧咧,气鼓鼓被迫专心研墨的小傅皇后肯定不知,低头批折子的陛下,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