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定一会后,二楼的子言也从楼上下来了。
明沉一抬头就看到他,有些好奇。
子言看到燕惊寻坐在靠窗口的那一桌,便也走到那桌坐下。
他刚冲明沉一笑,燕惊寻的右胳膊肘就歪着打了他一下,子言的笑意凝固在了半空中。
子言讪讪的低下头去。恰好,这时店里的小厮送上了他点的膳食。
子言便也顺势拿起筷子,大口吃起了红油臊子泼面。
明沉瞅瞅他碗里红通通的面,一看就很辣。
明沉体内在分泌唾液,她有些馋,但她吃不了太辣的东西。平日里,也就看看解解馋。
她又垂下眼睑,专心的吃自己碗里的甜甜的酒酿小圆子。
明沉吃完酒酿小圆子后,才问道:“那个,你们俩个人是认识的么,你也是京城来的捕头吗?”
子言先是撇了一眼燕惊寻,燕惊寻只是挑了挑眉头,没说什么话。
于是,子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淡淡道:“我叫子言,是京城派来协助办案的捕头。嗯,是旁边这个,严捕头的属下。”
明沉扯了扯嘴角,果不其然,她一早就猜到了。
来了人也好,刚好现在案情有了新进展。只要找到印章,就万事大吉了。
辰府的三少爷说印章在西巷,明沉的第一反应便是西巷胡同里的柳府。
她打算自己先去探探口风,不顺利的话,再把活派给对面这个严捕头和子言。
看严捕头最近对自己的这个好态度,明沉并不觉得他会拒绝帮忙。再说了,捕头不就是来查案的,早点查完早点完事儿。
京城来的捕头也别想在她这里浑水摸鱼,她也是有脾气的。
明沉又端起甜豆浆,咕嘟咕嘟的喝完了。
“那两位,我先去柳府查找印章了。之前我从辰府得到消息说那枚仿制的印章在西巷,这就先走了。你们随意。”
她说完,就把椅子推进去,走出了逐风客栈的大门。
逐风客栈里的交谈还在继续。
子言不解道:“主子,你现在是还要继续跟着她查案吗?”
燕惊寻自明沉一走,就整个人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懒懒散散的。
他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既来之,则安之。再说,虽说她不是曜日,关于明家那件曾失窃的宝物肯定是一点也不知晓。那也不要紧,她可是比曜日更重要的存在啊。”
燕惊寻说到这儿,话锋一转:“你这段时间,听我行事就好。其他影楼里的事情暂时先别管了。切记,别这么快就暴露我们的身份。”
子言内心吐槽着自家主子的恶趣味。他知道自家主子一直在找一个人,他也猜到眼下这个人怕是找到了,而且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刚刚那个崔小姐。
找到了直接相认不好吗,还要玩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
子言想到这儿,差点就笑出了声,要不是还记着自己现在是在燕惊寻面前。
子言小心收敛了唇边还未绽起的笑意,低头瓮声瓮气的答道:“属下晓得的。属下这次一定好好表现,争取让少主你早日抱的美人归。”
他说这话时,燕惊寻刚好在喝茶。
燕惊寻嘴里的茶顿时就喷了出去,有些还滴到了他的衣襟下摆。
燕惊寻的耳朵一下就泛起了樱桃的红色,他不住咳嗽着。
子言一惊,连忙用手很是大力的拍了拍少楼主的背部。
燕惊寻咳是不咳了,就是背部被子言拍的很疼。
这小子怕不是在公报私仇。
燕惊寻狠狠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偏生因为他眼角的泪痣以及妖冶的面容,看着不显凶煞,倒是分外的妩媚,无处不散发着他自己独有的魅力。
子言并没有察觉到从燕惊寻身上散发出的杀气,他还在一本正经的说着玩笑话。
“少主,你看看你,就算是太激动了,也不好直接这样,呃,要注意仪态。你看,现在你的衣衫也湿了,不如先去楼上换个衣服吧。这个位置可怪尴尬的。”
子言很是关心的看着燕惊寻,双眼满是关怀。
可能是这段时日里,燕惊寻对他态度也一向很好,他有些飘了,所以说话也不像之前那样有所顾忌。
子言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合格并且优秀的属下,既能为主子办事、关切主子,还能帮助主子解决感情问题。
燕惊寻又是狠狠的皱了皱眉头:“行了,你闭嘴吧,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我也不指望你给我帮忙了,别添倒忙就好了。”
燕惊寻自顾自的上楼换衣服去了。
楼下的子言委屈巴巴,他好像不太明白。
怎么之前还算“温柔”的少楼主又变得暴躁起来。
他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起的太快,他的脚被椅子腿绊倒了。
子言直接就整个人蜷缩的趴倒在了地上,头还撞到了桌角,椅子也被他掀翻了。
于是,大堂里的人听到这么大的声响,都朝他看过去。
子言很是尴尬的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把椅子也推进去。
他右手紧紧捂住自己被撞后微微鼓起的额头,此时也顾不得计较脑袋上的疼痛了。
子言快速朝楼梯口走去,脸也垂的很低,溜的一下就窜上了楼梯。然后跑到自己房里,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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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胡同巷柳府
明沉刚敲门,丫鬟见到是她,便直接将她带到了大堂。
大堂里,柳姑娘仍旧躺在一角的躺椅上,手上的团扇从先前的牡丹团扇换成了兰花团扇。
她身上是桃红色的衫裙,指甲上是艳红色的蔻丹。柳姑娘左手拿着团扇,一下一下的随意摇着。
团扇下的那张娇俏粉面上,朱唇轻染。眉毛细细描过,犹如远山。最妙的还是额头正中精心勾勒的花钿。
明沉虽是见过柳姑娘好几面,还是会被她的貌美容颜给杀到。
她缓步走到躺椅跟前,闻到了一阵香风。
明沉凑近一看,才发现柳姑娘脸上好像还上了一层香粉。小脸玉雪一团,香粉莹莹的。
柳姑娘老远就看到明沉了,待她走进了,才低柔问道:“崔大夫,来了。那就快坐下吧。你之前开的那张方子真不错,现下我胃口都好了不少。”
明沉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然后,明沉抬头腼腆一笑:“柳姑娘,好些日子没来看你了。那方子你喜欢就好,我这次来刚好给你再重新换一张方子。”
柳姑娘将扇子递给了身旁的一个小丫鬟。小丫鬟拿着团扇,替她打扇。
柳姑娘则用左手支起脑袋,外头躺在躺椅上。
她翻了个身,面朝着明沉:“崔大夫,有心了。不知崔大夫,这段时日里,可有好好逛逛这个兖州城呢?”
明沉有些讪讪的躲开了她的目光。
上一回,柳姑娘给她推荐了兖州城里不少的玩乐之地与吃食。可这段时间,因为查案的缘故,明沉并不曾好好逛过。
她好半晌才说道:“最近亲戚家里有事,有些走不开,逛是逛过,就是还要好多地方不曾去。”
柳姑娘显然也并不是真的在意她的回答,只是起个话头罢了。
柳姑娘从躺椅上支起上半身,勾起唇角:“崔大夫,你也知道,我这儿不常有人来。日子过得很是寂寞,便只能一个人随意捣鼓些东西。我前几天刚刚想出一个新的妆容打扮,正愁没人练手呢?府上丫鬟的脸型都与我不太像,不知你要不要来试一下?”
明沉不大好意思拒绝一个大美人的邀约,虽然有些纠结,但还是应下了。
虽说柳姑娘要给她化妆,但她脸上这张面皮几乎惟妙惟肖,除了耳后的一点小小的凸起,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张假脸。
到时如果要先卸妆,她就自己来。
明沉向来喜欢多做准备,因而她的易容并不仅仅就是随意拿一张易容面皮就了事了。她最擅长在面具上涂涂抹抹,再做乔装。
柳姑娘看了看明沉脸上的淡淡妆容,柔声道:“崔大夫,你脸上这个妆,不如我先找个小丫鬟卸了吧。在你这个妆容上直接画,我怕效果不太好。”
明沉干笑几声:“那个,我自己来就好,就不麻烦丫鬟了。能否先带我去后院厢房里自行洗漱一番。”
柳姑娘从躺椅上起身,身姿窈窕。
她招手示意明沉跟上来,明沉在她身后跟着来到了后院的厢房。
明沉还是第一次来到柳小姐的闺房里。她看着房间里粉嫩的装扮,帷幔轻纱,温柔乡里。
她有些理解辰老爷为什么收柳姑娘为外室了,柳姑娘生的好看,人又温柔。但理解是一回事。
明沉想起后院的大夫人,还是很气愤。
辰老爷搁她话本里头,那可就是一个典型的负心渣男啊。不光装模做样,还谋财害命。
大夫人年轻时看上他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因为她同情大夫人的缘故,她现在看柳姑娘有时会有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她说不上来。
柳姑娘叫丫鬟端来一个装着水的铜盆。明沉就着铜盆里的水,拿起盆上的毛巾。
她趁柳姑娘不注意时,拿出自己卸妆的独有液体滴在沾了水的毛巾上,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擦拭。
这才卸掉了自己的妆容,若没有这个,她脸上的妆那可是沾了水都不会掉的。
明沉被柳姑娘推着做到了梳妆镜前,柳姑娘将她的头发轻轻拆掉。
柳姑娘的手在她发丝上游走,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耳朵。
明沉闪躲了一下。
而柳姑娘继续编发鬓,嘴角似笑非笑,她回想着自己刚刚碰到的那个耳朵上的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