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榕还在一旁瞧着明沉,看她愣神,便走上前拍了一下明沉的肩膀。
明沉回神,冲悦榕一笑,并将自己袖口中藏好的蝴蝶酥递给悦榕。
悦榕很高兴的接过了,打开油纸包,拿了一块蝴蝶酥就往嘴里塞。
她声音有些模糊不清:“橙子姐姐,你这个蝴蝶酥还挺好吃的,我超爱吃这种甜甜的小饼干。哦,对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后院做事,就先走一步啦。”
明沉颔首:“好的,那你就先去吧。不用管我,我过一会儿也有活呢。”
两人就此别过,明沉见悦榕走了,才走出假山堆里。
明沉打算先去找三少爷,但愿三少爷果真愿意亲近下人,明沉心里想着。她闲庭信步,不过一瞬,便来到三少爷的院子里。
明沉在院子门口站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跟三少爷套近乎。忽然,明沉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是清亮悠扬的声音:“怎么不进去,光站在院门口吹冷风?”
明沉回头看,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人。他着一身浅色绿袍,头发用一支碧绿玉簪固定,面容清隽俊朗,凤眼因为面带笑意轻轻眯起。分明是一个青葱少年,还带着少年人未脱的稚气。
明沉见他的衣着虽看似是简单的淡绿色袍子,但衣料却是难得的珍品鸳鸯锦。整个辰府能用的起这种料子的可没几人,而这里刚好是三少爷的院子。明沉猜测他应该就是三少爷了。
于是,明沉微微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那少年见此,收了笑意:“你认得我,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明沉有些紧张,话语轻颤:“三少爷,奴婢前来,是想向你讨教一下雕刻手艺的。奴婢家里有个长辈对晚辈照拂良多,便想雕个物件送给他。还有其实奴婢之前也有学过一些皮毛的。”
明沉说完,便低下头,不敢直视他。
今天,又是为自己胡乱说谎而慌乱的一天。明沉自己刚说完,自己都懵了。感觉自己的瞎掰扯能力又上了一层楼,突破了新高度。
好在三少爷并未多想,他只是看了看明沉垂着的右手,有些担忧:“可是,你的右手看上去一点茧子都没有,练雕刻这个手艺怕是要吃一些苦。”
明沉见他未对自己多加质疑,内心顿时膨胀了起来:“没事哒,奴婢右手以前受过伤,不太好使。后来,奴婢便学着用左手做事啦。奴婢不怕吃苦的,少爷。”
三少爷闻言,带着明沉进了院子:“那就进来吧,我这儿也好些时日没人前来了。”
三少爷领着明沉进了茶室。他翻箱倒柜好一会儿,才掏出三把刻刀。正是先去明沉夜探辰府时,在他房里看到的那三把高级刻刀。
三少爷显然有些尴尬,他迟疑了一会儿,才讷讷开口:“不然,先将就用这三把刻刀吧,更多的我找不出来了。我之前还有几把别的刻刀,就是跟这个不太一样,是不一样的款式。”
明沉见三少爷尴尬,也未多说,她笑了笑:“没事的,奴婢就先练练手。还是多谢三少爷了。”
明沉将茶室的桌子椅子收拾了一下,拍拍椅子,示意三少爷坐下。见到三少爷坐下,明沉才堪堪坐下。
明沉看了看一旁的茶壶和茶炉,顺手将茶壶放上茶炉上,点起烛火。又拿起桌子旁放着的茶罐,抓了少许茶叶扔进茶壶里。
三少爷见明沉的左手使的相当利落,目测她左手学雕刻也是可行的。
于是,三少爷就拿出两块很普通的圆木,从最简单的在木头上勾勒开始教明沉。明沉故意让自己的左手稍显笨拙,到底在三少爷看来,自己才是刚学没多久。
但明沉在雕刻这一行上毕竟是有几分天赋的,而且甚至还是雕刻的好手。若真比起来,她的手艺绝对不会输给三少爷。
想要藏拙实在是有些困难,明沉用刻刀划下的线条大都是一笔成型,且格外流畅。
三少爷有些惊讶:“你还挺有天赋的,我刚刚开始向父亲学习的时候,可是连最基础的勾勒线条都不成样子。”
明沉此时还握着刻刀在划线,闻言,线条顿时歪了。她有些慌张的答道:“奴婢之前有学过绘画,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勾勒线条还看得过去。”
三少爷看到歪掉的那一笔,有些可惜:“没事儿,我没别的意思,你雕刻时别紧张。你看,你刚刚手一抖,这一笔就直接歪掉了。”
明沉见三少爷确实就像悦榕说的那样过分好说话,胆子也大了起来。
明沉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三少爷,你方才说你的手艺是跟你父亲学的,那你学了多久才出师的呀?奴婢想参考一下。”
三少爷淡淡道:“出师,我还没到出师的地步呢。我是四年前对雕刻起了兴趣,父亲便来教导我。可我没什么天赋,甚至还不如你,学了差不多两年就没学下去了。”
三少爷的语气寥寥,充满落寞和失意。他的眼神也有些空荡犹疑,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明沉想起悦榕曾说过的的辰府三少爷自两年前八宝玲珑塔被盗一案后,便不大进入书房。她那时听闻悦榕说起时,心里就很有几分想法。
她猜测三少爷不是犯案人,便是无意看到了什么,后来就对书房敬而远之。
目前看来,三少爷大概是知道些什么,还想逃避。
明沉不动神色,轻笑几声:“奴婢哪里比得上你呢?三少爷再怎么说也比我多学了几年,不提这个,三少爷的家世和地位可都不是我一个小小奴婢可以比得上的。”
三少爷的眉头皱起,放下刻刀,单手撑着额头,眼帘阖起。
他似乎有些倦怠,细语了几句:“家世、地位?呵,多好呀,我倒宁愿我什么都没有。尽是外表风光,内里的破落谁得瞧见?”
明沉耳朵很好,三少爷的话语声虽很小,但她还是听的很清楚。
明沉不知如何宽慰他,也不言语。
过了好半晌,三少爷才又撩起眼皮:“刚刚想到了些不好的事情,你别介意。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状态不太对,想睡一会儿。”
明沉想打听的还没问出口,她哪里舍得现在就离开。
但三少爷眉眼间尽是倦意和惫懒,明沉想定良久,还是问出了口:“三少爷,不知你可知道,兖州有谁会雕刻这样一枚印章的?哦,对了,那枚印章是一个竹笛的图案,好像在夜里还会发光。”
三少爷双眼方才还是半眯着的,瞬时就凤眸圆睁,语气凌厉:“你是从哪里听说这枚印章的?”
明沉摆手,指了指外头:“奴婢是在市井里听到的。前几日,奴婢出府采买,听到有几个人在坊间打听这枚印章。奴婢有些好奇,奴婢可从来没有见过会在夜里发光的印章?”
三少爷低语喃喃几句,明沉没听清,但见他的神色,三少爷显然是知道这枚印章的。
说不定他还知道仿造这枚印章的是谁,而这枚印章的下落可能也大抵知道。
明沉内心喜意涌起,面上仍是一番疑惑的神态。她淡淡道:“怎么,莫不是少爷之前听说过这枚印章?”
三少爷再三看了明沉好几眼,忽然便拔出木桌一旁的剑,向明沉刺去。
明沉慌张的躲闪,手里的刻刀还未放下,她语速飞快:“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奴婢做错了什么?竟惹得你要杀了奴婢。”
三少爷一句话也没说,倒是出招的速度愈发快起来。
明沉闪躲间有些吃不消,这茶室太小。无奈之下,明沉将左手上的刻刀当燕尾镖用。她甩手间,刻刀便飞出去,刚好打在了三少爷握剑的右手手腕上。
三少爷吃痛,一松手,剑便哐当一下落在地上。三少爷怒视着明沉,又看了看自己被刻刀划破流血的手腕,很是生气。
明沉一见大事不妙,立即面带三分笑意。她讪讪的道歉:“少爷,多有得罪了。你突然出招吓我,我这也是为了自保才不得已为之的。“
三少爷冷冷的“哼”了一声,目光愈发冰冷,整个茶室的空气似乎都被冻结起来。明沉快被他冷冽的目光给扎成了一个冰窟窿。
明沉几次想要开口,在三少爷的凝视下,还是没能成功开口。明沉心里的碎碎念开始泛滥。
辰府三少爷简直比曾经的那啥,对,就是燕某人更无理取闹。说翻脸就翻脸,想要执剑刺她不说,她躲开又不高兴。她又不是想用刻刀划伤人家的,明沉越想越气,还有几分委屈。
明沉的嘴巴不知不觉就向下抿起,眼眶微微泛红,泪珠在眼角徘徊。
三少爷清咳了几声,看到明沉的委屈样有些不好意思。
但随即他又板起面孔:“你到底是谁?不要骗我说你是府上新来的丫鬟,不懂规矩。府上的丫鬟可没一个会武功的。先前看你左手执刻刀有些熟练,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刚刚用剑试探你,你的武功居然在我之上,不,或许还远远不止。”
明沉立即就想要解释一番:“我,我是...。”
明沉话未说完,三少爷又马上插了一句:“等等,我劝你想清楚再说,不要随意说谎。你既然知道那枚印章的事情,莫不是?”
三少爷犹疑未定,瞄了明沉许久,才冷声道:“难道你是官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