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弦，你娘亲呢？”那猎人喊道。
小姑娘抬了头，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眼神清澈，还有些清冷:“她有些不舒服，正在休息。”
“我们这里有个人摔到了，来看看。”猎人回答着，然后扭过头来说:“别太介意，她跟她娘亲一样，面冷心热。”边说边推开篱笆门，让一行人进去，俨然半个主人的样子。
“无妨无妨。”李承修说。
那小姑娘确实没有阻止，连句拒绝的话都没有，甚至还把草药往旁边捞了捞，让出了路。又搬了个椅子让呻吟的男子坐下。撩起他的裤管，一副望闻问切的姿态。
李承修是个稳重的人，虽然惊诧，但也没有出生阻止，那些跟来的家仆刚想说话，就被李承修用眼神威慑住了。那猎人好像已经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小姑娘熟练的诊完，没有吭声，起身进了木屋里。过了一会儿，她扶着一个妇人出来了，这妇人年纪似乎并不老，头发依然乌黑，却瘦骨嶙峋，眼圈深重的仿佛被打了两拳，面无血色，苍白的可怕。
妇人在那个名为何弦的小姑娘的搀扶下缓缓走到受伤男子前面坐下。
李承修本来还存着渺茫的希望，见着了这妇人，这希望瞬间就破灭了。人人惧怕，随性恣意，医毒双全的毒医叶苓汐再怎么不济，也沦落不到这步田地，这幅模样呀。
妇人伸手撩起裤管，看了一眼，低着头谁也没看，说:“确实是骨头断了，可能是挪动的多了，有些错位，筋脉什么都好。你给接上打个石膏煮些药吧。”
何弦应了声:“嗯。你坐在院里还是回屋里歇着？”
“就在院里吧。你给我搬个椅子去那儿。”妇人用下巴指了指院里的一颗枣树下。
“好。”然后这小姑娘就晾着这一群人旁若无人的去给妇人搬椅子去了，又搀扶着她去那儿坐下。
除了李承修和那个猎人，都面面相觑，有些目瞪口呆。有李承修威慑着，也都没敢说话。
李承修看着妇人神乎其神医术，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活泛起来。
“先生贵姓？”
“何。”
“不知何先生可知毒医叶苓汐？”李承修上前恭敬的问。
妇人神色不动:“不知。”
“何先生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可否能去青绵城为小女医治？”
“不能。”妇人说。
不消片刻，这小姑娘就处理好了男子的伤，低眉走过来说:“娘亲疾病缠身，不能远行。”
“那我带小女过来看望先生。”李承修连忙说道。
“什么病？”何弦问。
“眼疾。”
何弦眼神微动:“多久了？病因？”
“六年有余，似乎为用药不当所致。”
“不治。”何弦斩钉截铁。
“为什么？”
“不会。”
“……”
何弦说罢，不顾李承修的目瞪口呆，径直去在药材堆里挑挑拣拣装了半药罐子，兑了水浸泡着，又低眉继续摆弄她搁置一边的箩筐里的药材。
“何先生先看看再下定论如何？”李承修好容易真正见识了这妙手回春之术，哪能那么容易就死心。
“不看。”那何姓妇人没有回答，何弦在那边手里没停，拒绝道。
李承修没有遇到过这么不留余地的拒绝，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再开口了。
天色渐暗。
何先生望着天空的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何弦做着事，都不说话。那群家仆也不敢聒噪，一群人里也就那猎人嘴巴一张一合说个不停，李承修怀着满心满腹的心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何弦熬好了药，倒到瓷碗里，也不说话，递给受伤的男子。那男子很有觉悟的仰头喝了个精光。
“好了。”何弦说，“每天早晚来取药，连续半月。”
有个嘴快的家仆听了这话，不由得开口:“你开个药方不行吗？我们还盗你秘方不成？”
何弦头也没抬:“每方不同。”
那家仆不禁被这四个字憋的脸通红。
这一行人分散着寄住在村落里，除了那个受伤的躺着休息，何弦每天傍晚去替他看诊，其他人都早出晚归的去山谷里寻找毒医叶苓汐。
这天傍晚，何弦没有来看诊。李承修连续在山谷里转悠了几天，早已疲惫不堪。家仆来禀的时候有些不耐，还是压着不悦说:“她既没来，你们去请就是了。”
“晚饭后去请过一次了，她没在，也不好请动何先生。就耐心等着，如今已经亥时末了，听说何先生正央着众人去山里寻她。不知……”
月已西斜，漫山遍野跳跃着许多火把的光，呼喊声此起彼伏。
“找到了！找到了！”
李承修把人抬回去的时候，何先生已经在院子前面翘首以盼许久了，火光映的她眼里似乎盈着眼泪。
“多谢李家主！”声音依旧有些清冷，其中的感激之情难以掩盖。
“何先生客气了。”又折腾了大半夜，李承修脸上疲惫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李家主带令媛来看看吧。”
这一句话比给李承修打了一百斤鸡血还有用，瞬间振奋起来，激动的语无伦次:“好！好！好好好！我这就去！”
李承修转身就跑去找马，经过院门的时候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踉跄了一下也没有停下来。
像李承修这种已过而立之年的中年人，实在不能与少年人相比，但他还是没有丝毫停歇，骑着马，甩了家仆不知多少里，一天半的路程，生生只用了一半，还没晌午就进了青绵城。
到李府的时候容安正在给李宜允读《少年才子集文录》，才读一半，李承修就回来了，说要带她去求医，容安便央着跟随同去。
这些年来，求医时容安经常随同，李承修也就没拒绝，吩咐了人去半条街外的容家取容安的换洗衣服。
李承修在林月瑶的再三请求之下去小憩了会儿，女儿用过午饭了之后才出发。
马车上，容安一如六年前为李宜允读经释义，继续读《少年才子集文录》。
“这些少年才子好厉害呀！是真实存在的么？”李宜允娇憨的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