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修极目望去,远处的海平面上竖起了两根桅杆状的东西,随着汹涌的波涛一起一伏的朝岸上漂来
他的脸色瞬时一变,这根本不是桅杆,而是海龙的触角,它十几丈的身躯就隐没在海面之下。
这个世界受元炁的影响,存在着各种强大的生物,海里的生物也同样受着元炁能力的滋润。而且因为海里不受重力的约束,有些生物会比陆地上的生物要强悍百倍。
而海龙就是这样一种霸王级的存在。
这不是周修第一次见这位渤海霸主了,那一年周修刻苦练了三年元炁后,觉得自己应当天下无敌了,于是有一天驾着小船出海,以海浪相抗,来测试自己的实力。他还记得那天海风非常大,天上还下着瓢泼大雨,他在海上冲浪正爽的时候,突然从深海中探出一个巨型海兽头。
那个海兽兽嘴扁长,头上长角,唇上两缕长须。呼出的气息比海风还要猛烈,仿佛随时都要把周修的小船掀翻,周修在这头颅的面前,还不如它咧开嘴露出的小尖牙大。
那个头颅的眼睛是深褐色的,瞳孔竖长,冷冷的盯着周修看。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周修竟然连动一动的勇气都没有。一兽一人就僵在海上互相看着。
直到那头巨兽对他不再感兴趣,重新潜入海底,周修才软软的瘫在小船上,裤裆里流出一股暖流。
周修回去后将这件事情告诉师父,师父通过他的描述,很肯定的告诉周修,这就是传说中的海龙,身长十几丈。
师父还告诉周修,在元末的时候,陈友谅曾经只身在海中擒获此龙,建造出了好几艘龙骨巨船,在鄱阳湖与朱元璋展开大战。
周修咂舌道:“那么大一条龙,陈友谅一个人擒获?这不是陈友谅在吹牛吧。”
师父摇摇头道这是千真万确的,只是当此武学末世,元炁凋零,已经再也没有人可以一人之力擒龙了。
周修震惊之下,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新的认识。虽然奸雄都喜欢整点花里胡哨的传奇来烘托自己,不过至今不过两百余年,应当不会吹的太离谱。由此可见陈友谅的水平恐怕要胜自己百倍。
他从此更加努力的练武,天下之大,虽然师父说现在这个世道不可能有人练到陈友谅的水平,但保不齐就有这种挂比存在呢?所以必须要够强才能在这乱世保住自己的小命。
这次再见到海龙,周修依旧感到一阵颤抖的尿意。他很纳闷到底是什么吸引了这玩意儿过来,但是此时也来不及细想了,看这次的气势,估计是不会对他像上次那么客气了。
周修当机立断,转身就往后跑。刚跑出去几步,突然想到王公子还趴在淤泥里呢。他稍一犹豫,还是折返回来,准备带上王公子一起逃,毕竟他老爹再混账也怪不到儿子头上。
他奔到王公子处,低身查看,发现他兀自昏迷不醒。于是周修伸出手掌,啪啪打了王公子两个大嘴巴。
这两下很重,顿时就把王公子给打醒了。他醒过来之后,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来自海面上的腥风,他迷茫道:“这是什么情况?”
周修一下子把王公子给拉了起来,喝道:“快逃吧,海龙王来收人啦。”
王公子环顾四周,发现两个后金兵躺在不远处,两人身下都有浓浓一摊血迹,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他转头看着周修愕然道:“这两人是你杀的?”
周修这时没工夫跟他掰扯,只说道:“海龙马上要来了,你在这里慢慢观沧海吧,我先走了。”
说着周修拔腿就往后跑,他已经把王公子叫醒,算是仁至义尽了。逃不逃就让王公子自己抉择吧。
岂知王公子一下子拉住了周修的袖子,盯着周修手中的青色盒子,沉声说道:“快把盖子合上!”
周修看王公子表情郑重,突然有所顿悟,连忙盖上盒子。
盒子盖上之后,脑中那种眩晕的感觉突然就消失了。周修扭头往海上望去,只见远处海龙的两只龙角的行进速度也突然放缓了,开始来回游弋起来,似乎是丢失了目标,变得十分的疑惑。
海龙行动放缓之后,汹涌的海水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冲击上来的后浪一股比一股小,海上刮来的腥风也柔和了起来。
果然海龙的异动和这个锦盒里面的小小石头有着直接的关系。周修顿时对手里的锦盒充满了好奇之心。
王公子眼睛盯着周修手上的锦盒,再盯着周修,脸上现戒备的神色。
海龙走后,周修顿时放松了下来,看到王公子看自己的神态,轻松一笑说道:“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竟能吸引到海龙,看来是个不凡之物啊。那三个后金兵追杀你,也是因为这个东西吗?”
王公子脸上戒备的神色更浓了点:“这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你一个村夫知道什么,还是交还给我吧。”说着身子微微前倾,不由自主的摆出了一副攻击的姿态。
周修面露不屑之色,大大方方的将锦盒塞回王公子手上,耸耸肩说道:“不要那么紧张,我不是建奴和土匪,不会随便抢别人的东西。”
王公子没想到周修会这么爽快的把锦盒还给自己,一时间有些错愕,又想起这个村夫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为了一个锦盒就失态至此,实在是不该。
他年纪不大,又饱读诗书,脸皮甚嫩,顿时就有些脸红,讪讪道:“这位壮士行侠好义,颇有古君子的风采。在下好生敬服。”
周修冷笑一声道:“刚才还叫我村夫,现在又改成古君子了。这位城里的官二代你请便吧,我村夫要回家种菜了。”
说完周修头也不回的迈步即行,因为王化贞的关系,他看这位王公子实在是有些不顺眼。
“壮士留步。”王公子又叫道。
周修转身斜眼看着王公子,他这句‘留步’语气颐指气使,有种官老爷的腔调,让周修突然有一种想打他一顿的冲动,而且这种冲动还十分强烈。
王公子看周修面色不善,深深叹一口气,硬着头皮说道:“方才听壮士的话,似乎对广宁之战十分熟悉,可否告知在下广宁是如何丢的。家父...家父到底是如何听信孙得功那个小人的?”
周修一听王公子要问王化贞的‘光辉事迹’,顿时来了兴致。侃侃而谈道:“我对这一战确实很感兴趣,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平西堡之战后,建奴朝广宁城进发。孙得功带着兵在城里四处散播谣言,说建奴已经攻进来了,城里顿时陷入一片慌乱。而令尊可能当时在屋里睡大觉吧,竟然未能发现。等发现的时候,城中已是一片火海,百姓争相逃命。令尊在危急时刻,抢了一头骆驼,跟着难民一起逃了。”
“令尊真可以说是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周修又补充了一句。
王公子听得面部一阵抽搐,脸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强忍着情绪摇头道:“我不信,这太荒缪了,就算父亲未制止,难道父亲手下的其他总兵竟任由孙得功在城里造反吗?”
周修盯着王公子,郑重说道:“广宁之战前,副总兵罗一贯在西平堡以三千明军对战老奴几万人,总兵刘渠、祁秉忠带兵支援,在沙岭战死。孙得功不战而逃回广宁城。”
王公子表情僵硬,涩声说道:“后来呢?”
“后来西平堡的守军拼至最后一兵一卒,以三千守军换掉了建奴七千人。最终罗总兵面向北京自刎而死。而讽刺的是,你父亲在广宁城,竟不发一兵相救。三千守军到死也没有等来你父亲的援军。”周修沉声说道。
王公子听到这些,顿时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修看着王公子的表情,冷笑道:“你现在还为你父亲辩解吗?”
王公子看到周修凌厉的眼神,忙低下头颅,羞愧难当,不敢与周修对视。
周修不再理会王公子,迈步便往回走。走出礁石滩之后,周修回头望了望海岸边,只见王公子依旧愣愣的站在那里,头始终不曾再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