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修躲在礁石丛中,看到前面那个被称为王公子的人急急如丧家之犬,疯狂向岸上奔逃,完全不理会后面人的叫骂。
他正逃得起劲,突然脚下一软,陷入了淤泥地里,身体往前扑倒,顿时摔了个狗吃屎。他不顾身上和脸上的淤泥,手脚并用的往前爬,但是泥没至膝盖,行动甚是不便,速度大大的慢了下来。
后面的三个追兵看到这种情况,哈哈大笑,放慢了脚步,脸上一副猫捉老鼠的表情。
领头一个追兵轻笑道:“王公子,我们并没有想害公子性命,何必逃的如此狼狈。”
王公子看到前面是大片的淤泥,登时泄了气,反正也跑不远,索性停步转身,望着三个人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并不想害我性命,你们三个建奴又何必从三岔河追我到这里?”
那个后金兵听到‘建奴’这两个字,并不如何着恼,反而学着汉人对王公子作了一揖说道:“王公子,如今广宁已陷落,你父亲王化贞大人早已是戴罪之身押往北京,现在恐怕已进了昭狱。就算王公子现在回到明国,也逃不过跟令尊一样的命运,无非是铡刀之下多了一个冤魂。我家四贝勒求贤若渴,不如王公子趁势投诚......”
“住口。”王公子不客气的打断道:“我父亲的广宁城坚如堡垒,又有蒙古相助。你建奴纵使铁骑无双,又怎能攻得下?有父亲在,广宁城永不会陷落,趁早不要做春秋大梦。”
那个后金兵微微叹一口气说道:“公子在海上漂泊数月,信息闭塞,可悲可叹。现在天下谁人不知,不止广宁陷落,整个辽东都已在我大金的掌控之中。”
王公子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明国在辽东两百年基业,大大小小的墩堡四百余座,再加上锦州,广宁,大小凌河诸城。你深山蛮族,区区几万人,就敢说掌握整个辽东,说这话不怕让人笑掉大牙吗?”
周修听到这里,心里顿时明白眼前这个王公子就是辽东巡抚王化贞的儿子。
王化贞轻信叛徒孙得功,导致广宁城乱。关键时刻又弃城而逃,导致辽东局势溃败至此,简直是无能之极。整个辽东没有不恨这个狗官的,周修也不例外。所以他莫名的对这个王公子有些反感,听到王公子这些讥讽之语,忍不住跳出来说道:“王公子,这个金狗说的没错,你老爹已经将广宁拱手让给建奴,跟着熊廷弼退回山海关了。”
王公子和另外三个后金兵都没想到这片礁石竟藏的有人,看到周修突然出现发声,顿时都吓了一跳。
王公子沉声对周修问道:“你是何人?”
“辽东人。”周修直视着王公子的眼睛说道:“被你父亲坑了的辽东人。”
王公子稳了稳身躯,颤声说道:“不可能,我广宁城墙高四丈,兵精粮足,怎么可能被建奴攻破?”
“你父亲轻信孙得功,导致祸起萧墙。被孙得功夺取城门,迎建奴进城。”周修冷冷说道。
王公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低头喃喃道:“孙得功!这个心术不正的狗贼!”
他越想越气,心乱若狂,紧紧握住拳头朝天吼道:“父亲!”说完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就此软倒在地,从怀中滚出一个青色的盒子来。
那后金兵看到这个盒子,眼睛都直了,忙对身边两人说道:“快,取了来。”
三个人忙往王公子处奔去,突然听到周修暴喝一声:“慢着!”
三人往周修处望去,只见周修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笑道:“咋?你们建奴看到好东西就得抢一下吗?”
领头的后金兵看到周修几句话就把王公子说的吐血倒地,一时分不清是敌是友,试探性的问道:“足下何人?”
周修反问道:“我看你说话文质彬彬的,我汉人的语句被你学了个十足十,倒挺难得的,你又是何人?”
后金兵一挺胸膛:“我是四贝勒账下甲喇额真,乌尔东。”
周修点点头道:“哟呵,皇太极的部下。甲喇额真,官职不低啊。”
乌尔东试探道:“这位汉人,我看你气质不凡,是个秀才吗?”
周修笑道:“我从小接受的是九年义务教育,比秀才更厉害。”
乌尔东一时不太清楚九年义务教育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既然比秀才更厉害,那倒是个人才。他态度立马恭敬起来,对周修抱拳道:“先生既然比秀才还厉害,在这山野荒村实在是屈才了。我家四贝勒一向是求贤若渴,尤其喜欢先生这样的读书人,不如先生跟我回去见四贝勒,只要得到四贝勒垂青,先生立马飞黄腾达。”
“当汉奸吗?我没什么兴趣。”周修淡淡说道。
乌尔东脸色一沉,瞪着周修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说着身边两个人一人取下弓,搭上箭对准周修。
另外一个后金兵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拿起腰刀就向周修冲了过去。
还没等拿刀的后金兵冲到,飞箭早已呜声大作,朝周修激射而去。后金兵射箭动作十分敏捷有力,声势惊人。这一箭既出,拿刀的后金兵便不再冲锋了,因为这么短的距离,周修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哪知周修身形一晃,一个转身躲进了礁石,那一箭顿时射空,插在了淤泥里。紧接着周修从礁石中闪出,在淤泥里单腾挪移,竟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拿刀后金兵的身旁。
那个后金兵万万没想到周修在淤泥里竟然有这个速度,顿时大为慌急,忙下意识的用刀横劈向周修,刚划出一个弧线,就觉得脖子一凉。周修拿着短刀的右手已从后金兵的喉头划过。
那后金兵慢慢软倒,周修顺势抢下腰刀,朝着拿弓箭的后金兵投掷过去。拿弓箭的后金兵一愣之下忙往一旁闪躲,但腰刀去势实在太快,刀柄重重的砸在后金兵的脑门上,他惨叫一声,仰头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兔起鹘落,把乌尔东给惊呆了。他见机极快,一个侧步滑出,接着往后疾跑,边跑边喊道:“后会有期!”
乌尔东逃的实在太快了,周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他捡起后金兵掉落的弓箭时,乌尔东已经逃到海边了,正准备往搁浅的船上跑。
周修屏气沉肩,将弓拉满,接着‘嗖’得一声激射而出,乌尔东正在没命似的狂奔,那箭后发而至,正中乌尔东的后心。乌尔东踉跄了几步,跌进了海水里。
一把短刀,一柄腰刀,一支弓箭立时解决了三个后金。周修将弓箭背在身上,又捡起了被他拿来当飞镖的腰刀。他轻轻舒了一口气,转身来到王公子处。只见王公子脸色惨白,胸口一大片血渍,显然是听到父亲把广宁城陷落了,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从王公子怀里掉下的青色盒子落在淤泥中。周修有些好奇的上前拿起盒子,轻轻掀开盖子,只见里面用锦布包着一块青色的小石人。
这小石人表面的青色浓郁无比,周修的眼睛聚焦在上面,发现小石人竟只有一只眼睛,而那眼睛就像活的一般,神采非凡。周修和小石人对视一下,突然感觉一阵晕眩,心脏突突直跳,似乎连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在盒子打开之时,自海面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呼啸声,海上顿时狂风巨作,一股巨大的海浪朝着周修所在的海岸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