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千多日夜,他等她长大成人,全心全意呵护她宠溺她,换来她这一句对他付出之爱的全盘否定。
痛极反笑,黑暗阴影勾勒出慕容尉迟修长挺拔的身影,他宛若天生适合黑暗的人,每一步逼近连映瞳。
幽黑眸子暗沉,眸光却惊人的灼亮。
慕容尉迟从没有打算主动告诉她连利扬的存在,既然认为连利扬死了,那就这样永远保持现状。
她的爹爹最初被人下药毒害几乎等于一个活死人,他施手救助用了三年时光救治连利扬,他不否认最初为了那封先帝密诏。
然而对连映瞳,他一向是独宠特殊的。
她缺少父母疼爱,他买下她,从那一刻起,连映瞳完全属于他慕容尉迟一个人,那种彼此成为今生唯一的强烈感觉,令他冰封多年的心再度破冰感受一丝温暖。
他没有歉疚不安,更不会有辩解,仿佛承认了她的指责。
强烈酸楚呛得她失声痛哭,滚烫热泪随着身体剧烈颤抖纷纷掉落。
长久支撑她走到如今的信念,如紧绷的神经绷到极致生生扯断一并轰然倒塌,尖锐心痛在胸腔内迅速蔓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被慕容尉迟精壮的手臂圈住,窄小空间两人呼吸相互纠缠,她想挣扎推开他手臂颤抖软绵压根没有力气。
全身心的力气好似在这一刻彻底用光,她颓然微微垂着头,无声哭着无法抑制。
她赔上身心不顾一切喜欢他,然而一切都是假的,她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如今他达到目的。
密诏,给连家招来灭族之灾的东西,慕容尉迟一步步谋算到如今,她还天真的笃定慕容尉迟真的对她不一般。
他捧起她脸颊,滚烫眼泪盛在他掌心。
“瞳瞳……”慕容尉迟声音沙哑发出叹息。
这世间他连性命都不在乎,唯独她的眼泪令他无限疼惜。
她哭的肝肠寸断,慕容尉迟心疼俯身抱起颤抖的她回转身走向床榻轻轻放下她,欺身靠过来身躯紧贴她,温柔吻去她眼角滚落的泪水,咸涩不堪就像他的心绪。
她水眸微微颤动,其实早该想到与他没有道理可说。
乍一看她眼眸虽然看着慕容尉迟,其实眼神缥缈,她听完慕容尉迟说的话唇角扬起清浅笑容,明媚娇美。
他有一丝恍惚,下一刻她娇柔软糯的那番话,慕容尉迟俊颜紧绷。
“你说爱我,不肯放我离开,是不是因为和嫡亲外甥女欢好乱伦有特别不一样的感觉?”
慕容尉迟眸色冷冽,额头青筋暴起,修长手指倏的攫起她下颌,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她真有本事惹怒他。
痛与伤在胸膛交织,他死死钳制她肩头,猩红爬满眼底。
“你长本事了,句句伤人的话!”
“怎么我说的这些话伤到你了?”她想笑,结果眼泪比笑容更快落下。从现在起,她的委屈、伤心,都不再与慕容尉迟有关。
“舅父,还记得我们最初的约定吗?”
慕容尉迟一怔,随即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深邃眸中掠过一抹寒光。
“我不再欠你什么了,该还给的都还给你了,放我走吧!”
连映瞳咬着唇,眼神透着坚定倔强,前所未有的决然令他心中的不安陡然加剧。
慕容尉迟拂着她泪痕未干的脸颊,妖冶魅惑的眉眼如往常那般迷惑人心,他柔了声音哄着她,“小乖,不许再说离开的话,答应我永远不准再说。”
只要她不再提离开,慕容尉迟甚至可以低声下气求她。
“不。”软糯甜美的声音也可以说的那么决然。
一个字,将慕容尉迟推至愤怒的巅峰,烧掉最后那点清明!失去温暖的他,又再次变回当初沉溺地狱深渊不愿被救赎的那个慕容尉迟。
他面无表情,眸中充满肃杀冷冽,他也有底线,留给连映瞳最低不可一而再再而三违抗的底线。
“瞳瞳,我在你身边,我们两个人从最初开始就已经成为彼此的唯一,我说过随你想怎样就是不准再提离开,我连心都可以挖出来给你看,可你呢?”他说话的时候神情透着凶狠。
那是连映瞳从未见过甚至比之前那次更为冷漠疯狂的慕容尉迟。
“我信,我就是太相信了!”若非如此,她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慕容尉迟,我们一定没有好结果。
她记得她被他感动不由做出的妥协,一切无法重头来过,她有此报应了。
“你伤害了我的爹娘,你对我好根本有目的,你说你爱我,我真的傻傻相信了,你只是想利用我威胁爹爹说出先帝密诏下落!现在你如愿了,我爹爹对你无用了,我也没用了,就剩下这具躯壳,你要就拿去尽情的玩乐,只求你玩腻了看在我是你外甥女份上大发慈悲放我一条生路……”她眼眶又涩又疼却不再有泪流出。
慕容尉迟胸膛一阵酸涩,伸手拨开她被眼泪濡湿的发丝,她却连连摇头挣扎挥开他的手,张开的纯黑瞳眸充满绝望。
“放你走,你准备去哪里?”
“只要不在你身边就好!”
“你是朕的外甥女,诚如你说的,朕与你欢好格外有不一样的感觉,朕想没那么快玩腻。”他触及她恨恨的眼神,神情趋于平静,幽黑眸子冷冷掠她一眼,这世间情爱没有任何理由可言,慕容尉迟多年的执念,源自连映瞳。
“你要么杀了我,不然休想我再留下!”
“以为朕不敢?”几个字几乎从他牙关中恶狠狠挤出,她用自己性命逼他。
连映瞳清亮瞳眸内倒映慕容尉迟凶狠决然的神情,她眼神却茫然看向他,黑白分明却瞬间失了焦点。
慕容尉迟有什么不敢的,除非不想要,一旦想得到,他的手段素来果断有效果。
连映瞳苏醒后发现自己被他软禁,其实她入宫那刻起就已经被软禁在南溟后宫这最大的牢笼里。
她的人生从遇见他起,就被慕容尉迟操控手掌。
连映瞳拒绝吃东西,他蛮横的喂她,起先还能喂进一些,到最后她吃什么吐什么。
慕容淮秀说她身体本能拒绝在进食,以极快速度消瘦。
慕容尉迟也被她那股执拗弄的快没办法终于松口答应她所说,不过他仍旧告诫她莫要再想离开南溟。
慕容尉迟恩准她与爹爹父女见面,连利扬经过调养身体有了起色,神智偶然清明时还能与她说说从前的事。
连映瞳圆润脸颊经过一番折磨,瘦的凹下好几圈,慕容尉迟来见她总不满意得捏几下,她被捏痛皱眉,他就借机靠近。
有时他抱紧不放她,连映瞳听见他偶然发出轻微叹息,每一声好似敲在她心尖,她明显感觉到慕容尉迟对她更为小心翼翼更为关切。
关于连利扬,那次争吵之后两人都闭口不再谈这一事,仿佛从未有发生过。
日子过的快,转眼岁末,宫里各司为新年置办忙碌起来。慕容尉迟似乎也忙起来,过来次数少了,她也乐得清静。
易江南偷溜进宫看望过她,“瞳瞳,你想过离开南溟吗?”他把玩手中羌笛似是漫不经心,眼角余光始终紧锁在那一抹娇小玲珑的身影上。
从前她不快乐表面还能见俏丽笑容,如今她更加不快乐,明媚清澈的瞳眸里总缠一丝哀伤。
“你当这个贵妃一点也不开心,想不想跟我走?大千世界,可比这南溟皇宫来的精彩!”易江南完全忽视连映瞳的话自顾自的比划起来。
“怎么从前没有看出你真缠人?”她瞥了易江南一眼故意哼了声,“你这个跑江湖的家伙,我跟你离开这里,谁知道你会不会将我卖了!”
易江南凑过来,指着自己印着粉色桃花似样的脸颊一脸得意洋洋,“你不知道我行走江湖每每出场献技多惹人喜欢,说到赚钱,卖你的银子还不够我吃饭塞牙缝。”
“嗯,易班主风华绝代,欠下的风流债一笔接一笔,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连映瞳笑道,易江南为人有点痞气却十分风趣。
他长叹一口气托着腮一本正经道,“若早一点遇见你,我哪里来的风流债哦。”
“少胡说。”她轻摇头。
易江南嘿嘿一笑,伸手去握她小小雪白凝脂般的手掌,“那说正经的你听不听?”
连映瞳抽回手,“你得说正经的才成。”
“好!”他应声道,一贯散漫慵懒的笑容收敛,他俯首紧凝连映瞳,露出极少冷静沉稳的表情,“我能帮你还有连将军离开南溟。”
连映瞳随即摇头笑道,“不行。”
“我不怕连累,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还是你不相信我有这个本事?”他微微皱眉追问,之前他其实暗示几次,她总一笑不置可否。
他与齐北尧不同,齐北尧肯帮她有一部分原因当她是自己妹妹的影子,他不同,他很久之前就想带她离开南溟,离开困着她的牢笼。
天大地大,他只想看到她每天展颜而笑,就那么纯粹简单。
“我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我的确怕连累你。”她对易江南热心帮助很感激。
“还因为慕容尉迟?”眼见连映瞳脸色微变,易江南心一沉想起之前南溟遍地相传的流言蜚语,还有她受伤落魄昏倒在雨中凄惨模样,她口中说为了南溟不起战事答应嫁给齐北尧,其实他能看出她真正担心那为战事国事操劳过度染病的慕容尉迟。
易江南忍不住问道,“瞳瞳,你爱上慕容尉迟了吗?”
她眸光一阵剧烈闪动,下意识偏过头躲避易江南投来的目光,“我已经是他妃子。”
“只要你决意走,我保证南溟不再有连贵妃。”
“易江南别以为你能从他手中逃脱第二次。”她轻轻一句。
他展开一抹璀璨笑容,“要不要试试?成功了你和连将军得自由,不成功,所有罪责我一个人来承担,如何?”
连映瞳水眸泪光微颤,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傻子!”
“对,就是傻子,好容易我们再见面,我就想傻一次,不单单为你,也为我自己,成不成!”他趁机抓住她微凉的手掌笑的更欢,“哎呀,就当成全我吧,就当我欠下那么多风流债的报应,你答应了,等于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省的天下间女子再为我易江南痴狂!”
瞳瞳,感情如果由得了自己,也就不是感情了。
反正他彻底栽了!
离开南溟,离开慕容尉迟?连映瞳心中暗想,如何可能的话慕容尉迟毫无预兆出现在昭华殿,已近午夜她惊醒披着衣衫看着这个男人走来。
“还以为你很想见到朕,怎么像见了鬼似的。”慕容尉迟淡笑眸中却真的没有半分笑意,瞳中印着她发白的小脸,宛若一朵白蔷薇,却始终不肯为他绽放。
“过来。”他唤着她,见连映瞳每个动作反应那么缓慢,慕容尉迟干脆将她从被褥中扯出来,直接抱在怀中,嗅着她身子淡雅的清香他黑眸瞬间暗若子夜,温热呼吸喷薄她脖颈,连映瞳怕痒本能朝后避退,慕容尉迟大手掌住她后脑,齿关叩在雪白肌肤轻轻细细噬咬。
好些日子两人没有这么亲近,酥麻发痒的感觉自连映瞳心底涌现,宛若看不见的小手一下一下挠她。
情事方面慕容尉迟完全主导地位,每一次都能折磨她到筋疲力尽,她怎么求饶也没用,在乎他肯不肯放她。
连映瞳阖了眼帘整个身体被他抱紧,覆在脖颈的唇也越发滚烫,慕容尉迟倏的腾空抱起她。却不似她所想那样去床榻而是带她走到门外廊檐下。
“小乖,看看那是什么。”他轻笑亲吻她唇角,微微的痒。
张开眼眸看去庭院外点了几盏宫灯,映着皎皎月色平添几分喜气,空地一处积雪扫净,堆放些东西,她不太看清那些是什么。
瞧见她好奇眼光,慕容尉迟唇角勾起一泓笑意将她放下嘱咐道,“闭起眼睛不准偷看。”
“那你还叫我看。”她撇撇嘴角。
他伸手捏她不满微微鼓起的脸颊,眉梢微挑眼神觑向她又坏又痞,“听话。”
等慕容尉迟再度让她张开眼睛时,随着一点火星子游移发出细微滋滋声响,庭院顿时绽开火树银花,映着她惊喜的容颜。
小时候过年她趴在墙头偷偷看着前院大娘与姐姐点燃烟火,五彩缤纷冲向天空不知道有多好看,后来进宫,每逢过年虽然放的烟火更加耀目,但是她想到在宫中孤零零一个人,心情难免不好受。
见她神情从惊喜到落寞,慕容尉迟俯身搂住她,“从此你不再是孤零零一人,以后每逢过年过节,我们一起点烟花。”
她怔了下心里委实有点感动,他大她十二岁,有时她觉得慕容尉迟当她是个孩子来宠溺,他太懂她心中所想,他随时能将她搓扁揉圆,他喜欢她乖巧听话,她收敛自己小小的棱角依附着他,结果……
再依赖他下去,她怕自己迟早又会心软更难离开这个人,想起爹爹与娘亲的安危,想起易江南的话,连映瞳眼里坚定又多几分。
点燃的烟火即将殆尽,“我也想点。”她仰头央求慕容尉迟。
“不行,太危险。”
“我跟着舅父,再危险你也能保护我的,是不是?”连映瞳眸中笑意流转光彩胜似天上熠熠星子,将雪白无骨的手掌放在他掌心。
庭院烟花不断燃起,照耀整个昭华殿,廊檐下连映瞳笑着紧扣慕容尉迟的手。
“舅父你手好凉。”她小小抱怨,却没有放开。
慕容尉迟嗯了声手就朝连映瞳衣衫里塞入,他微哑声音有几分孩子气,凉意手掌隔着一层中衣轻挲她腰间肌肤。
“小乖,暖暖。”亦如往昔那般亲密无间。
连映瞳依靠在他怀中,见慕容尉迟这么孩子气不由笑道,“以前我不在的时候,你找谁暖?”
慕容漫不经心道,“人太多,算不过来。”说完视线瞬也不瞬凝向她。
果然她冷哼一声,“我就知道。”紧抿着唇瞪慕容尉迟一眼,有些气呼呼撅起小嘴。
也只有她,敢对身为帝君的他不分尊卑礼数。
“罚你今晚不准进来。”她猛的推开慕容尉迟趁着他分神之际连映瞳先跑回寝室,真的闭门将他拦在外面。
两人相隔一扇门,连映瞳贴在门上听着他询问,“真不让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