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伞后就丝毫不慌,我去在宿舍楼水池那里大洗了个头,黯然的窗外风声四起,枝叶咵咵的拍打着墙壁,电闪雷鸣间走廊人影稀疏,或是时不时的奔跑,嗵嗵嗵的回响。在被浇浸头颅的同时倾听水流从发梢驶过坠入水池间细腻的汩汩声,这于雷雨间筑成的微不足道的细小晶莹,像灰暗雨幕中初绽放的嫩芽,在潆洄流淌间落入无底的管道。
“不要关灯啊!没看到这里有个人在洗头诶?!”洗着洗着灯突然灭了,我也看不清那人是谁,只是这样喊。
没有人回应,灯更是没开,我的声音或许埋没在了雨中。
撑着伞回教室,把伞放黑板下,坐在教室中。
晚自习的第一次铃声响起的时候,雨随之静默,黑暗间隐隐的几缕被教室内白光照亮的雨丝一闪而过。
两天后。
三天前那位说要离开的宿舍友不声不响的走了,当然把他的卡给了正太,他说:
“我这卡只剩五百八十八了,你拿着。”
我是没见到他走的一幕的,只是下午回到宿舍时发现曾经的花彩床被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一个光秃秃的床板。板上支棱起参差的毛刺,少数毛刺上还牵着薄絮。
“枫哥是真的好,我平时应该要多在意他一点的。”梓悦月说。此时已是演讲之男走后一天的早晨。
我默不作声。
“你觉得呢?”正太问我。
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我觉得没了边的好。对了悦月,今早你给我们宿舍每人都发了一个苹果,为啥我没发?”
他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我想给谁发就给谁发,而且你那时不也上厕所了嘛,就索性没给你发了呀。”
“你这样不容易促进舍友之间的团结,快把我的那个发了。”
“哦,我去拿!”正太去拿了。
他把苹果给我,我接住,揣在口袋里,看着他那略带幽怨的眸。
“你不情愿,刚才为什么想也不想就给我拿苹果了?”
“因为你很介意这件事呀好像,还说什么团结,你真的对苹果这么在意吗?”
“我很在意,团结是一个借口,最重要的还是拿到苹果,还有,昨天晚上没上我床上睡觉了,为什么?”
“我也会做人的好叭,人家昨天下午刚走晚上我就上你床的话,很不道德的。”
“那不介意我今晚上你床上吧?”我说。
“这不行,我还没让别人上过我床好吧。”
“我先去洗苹果了。”
……
下午有体育课,正太是体育课代表,领着一堆人马跑步。
正太跑不动了,累的不得了,从我右侧滑过去了,几个跑得快的男生优先(于同性)冲过了终点,智绘不甘示弱的拿了第一名(总的)。
跑的队伍每次都乱成一团,正太自然功不可没,没有领头,很多男生都想争第一,那些能拿第一的又不太想争第一,智绘本来平时就能拿前三,每次运动又很认真,就把那些得瑟的男生们甩的老远。话说正太跑完就娇不胜风了,总要借助智绘的肩膀,智绘不排斥正太,但也不显得亲近。
“你不谈恋爱了吗?”
“恋爱啥的,太累!”
“当初你可是两天换一个啊。”
“吹!两天换一个?夸张了吧!”
“我觉得冰冷的冬季总是情人之间温暖的萌发点。”
“没用了,我人都臭了,萌发啥,可怜我谈这么多次恋爱,也就接过一次吻。”
“你还亲过吗?什么时候?”
“小学三年级。”他突然想到什么:“你有过恋爱经历吗?”
“没。”
“小手碰过没?”
“没。”
“有撸(省略)吗?”
“没。”
“说真的唉。”
“没。”
“也是,”他挠挠后颈侧,“你除了喜欢看女的就没什么其他行径了,而且是不计较的盯着看。”
“怎么了?”
“你不会性取向有问题吧?”
“啊?”我说。
“换个思路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只是羡慕嫉妒那些女生前凸后翘才不甘心的一直盯着看吧?!”
“怎么可能?!”我微微有点悸动。
他抓住我的肩膀:“取向如何没关系,坦诚一点!我们都可以接受的!”
“话说你见过我对哪个男生动了心吗?”我一动不动正视他。
“好像也没。”他又挠了挠后颈侧,“你不会?!”
“干嘛?”
“你这样很危险啊!”
“什么玩意儿。”
他认真的肃目而视:“不管怎样,一定要有喜欢的人啊!不然你将缺少人生最重要的一份事物啊!”
我别别嘴:“你在开我玩笑吧,重要的事物不应该由每个人自己决定嘛。”
……
梦。
我抬头看着他时,不禁双臂交抱,然而这样的动作所带来的感触又使我自卑。
手像蛇一样扭曲俯仰。情感像潮水一样在紧闭的灰沉沉的玻璃窗外翻涌,虽然很坚固,却仍然从缝隙中默然渗入。
……
四天前的那场雷雨,镡旵是否仍在雨中行走?
名字。我居然能记住。
只有少数人的名字能被我记住,智绘是因为太好记,平滤是有以往的交情,梓悦月可是我床上的常户,加上名字像女生,身体又非常柔软……即使这样我也常称他正太,名字也是偶尔想起才叫的,而镡旵……那天下午她要我去趟森林的那个镡旵,那个来到我家附近来找我的雨行女孩,仅仅只是提及了一下她的名字在相隔了这么多天后的我却依然能够清晰地记得,这,咄,不啻于怪事一场。
所以早上喝豆浆的我喝呛着了。
“没事吧?晓春,晓春?”梓悦月边拍背边悉心帮我把豆浆碗端回桌上,一脸担忧的神色。
我看了他一眼,嘴角有液体,一时竟看错了人,以为是我妹妹。
因为整了这么一出,这事就忘了。
后来不知怎的又想起来了,镡旵,潺潺,很像,大概就记住了。
第二次体育课正太跑摔了,磕的腿膝出血,流了好多,我主动扶他了,他待我挺好的。
扶了一半的路我就背他了,操场离教室蛮远,我就背他,出奇的轻,他的小嫩手小白腿,背他时真不觉得像在背个男生。我妹比她重多了,当时从荒原背妹妹,穿过森林,拨腿沿着开始时弯弯曲曲无边的道经过江上的桥到达车站……喔——天知道我经历了什么!这正太也是,做个男生不好吗,说话也轻飘飘的,也不知道是脑袋昏了还是怎的,嘴里呢喃着:
“最有安全感了。”
欸!你这样说我很没有安全感嘞!你脸不要凑那么近,你是摔伤了腿,不是热中了暑撒!
话说天气也凉了。
“你有创伤药吗?”我把头微微向右偏,幅度大的话会亲上的。
他头在我肩膀上耸动一下。
有诶,不用自掏腰包了!
到教室的时候我把药找出来用棉签给他涂。他发出一堆奇怪的声音。
“你这声音真好听,让我浮想联翩。”我笑眯眯的说。
涂完后,他还娇羞了,脸像才进入青春期的丫头般泛起涟涟红意,真有趣。
“呃,正太,我先走了,这节课还有很长时间……”我自己脑子里转了个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