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四节课。
“嗒嗒嗒嗒嗒”的向外一阵疯跑,私立学校的每一天都这么简单而朴实。
天与山化为水墨,密雨均憕,不见日,明光堪堪犹在,映在西边,像倾倒了层水雾的镜面,横横的掼出一条潋滟长湖,迷迷蒙蒙,悠悠曼曼。
满目衰明,细雨其蒙的路景,黯淡的四周灯光还未绽开,朦胧混淆的天地阴影,从上空灌下的细腻的潮风,一刻不停歇地从隽永的远方望不清的暗处夹杂着涌来的寒意。仿佛呐喊也无人听见的稀疏,仿佛哭泣也无人知晓的悲凉。
因为似乎从未哭过,眷留在脸上的湿润才这样使我怅往。
路前方没了,因为是向下的台阶,二十阶,然后不断下坡,像进入了空谷似的,而现在我站在高处,向远方望去,便像是俯瞰起远景,目接山势连绵,层峦叠嶂。
多眨几下眼睛之后,想到了钢琴,想到因雨而衰退的人流,想到童龄的小孩撑伞片刻的熙攘,索索的,清切的,绵绵的,悠久似的,曾不注意的成了熟悉的,多少岁月的旋律在回荡,缔造的什么什么,忘了的记忆成了沧桑。不知不觉进了平滤弹钢琴的那层楼那个敞开着的迎着旷远的窗下天地。在台阶上下来时望见正看着我的他。
向平滤打了声招呼,分开了,又走到了外面,脚在泥地上,见到智绘曾靠的那棵树。于是光电错动,斜斜地落入了屋顶的背景。云团无息翻滚,令我不敢置信的骤降的大雨接天连地般地倾泻下来,我自以为颇有逼格的独行被打破,成了狼狈的逃窜,直钻进了最近的楼底下。
已经湿了大半了,虽然现在也不感觉潮冷,但毕竟有点在意。
上了三楼,平滤在走廊边向外看着雨景,笑着嘲弄我说:“你跑的真难看。”
鼻梁上的雨水使我痒痒的,用食指刮了刮,看向他:“那女孩已经自己回家了吗?”
平滤半张着嘴,眼珠偏移,不再看我,笑容收敛。
“你知道了吧。”他喃喃说。
“那女孩真的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不过,”我走到平滤身旁,身体前靠走廊围墙,平视雨色,“或许,”……“抱歉,我总在猜。”
他良久沉默,乱雨纷飞在树木枝顶接连破碎。像是不知不觉渐从雨声中传来的般,他的语言清晰而朦胧:“我明白,一旦被别人下了定义,就算不去刻意留心,也会不知不觉的留下畸念。”他仰头背靠我身旁,放松下来,“但是我知道你大概是什么样的,语言这种东西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也好,唯独从你嘴里,乱作一团。”
“乱作一团。”我木讷道。
“是这样,真心实意什么东西的,你,我反正不大能看出来,所以没有说服力,你不能从心灵上说服,因此,就算刚才你把那句话讲出来,也没关系的。”
“那就没必要,讲出来了吧。”墙的台面上积存了些许水珠,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它们。
“对了,”平滤语调陡的一转:“你又上来干什么?你不会想像上次一样,希望我这里有伞吧?”
我点点头。
“呵呵,还真有,嗯,虽然不知道是谁的。有把黑伞,放在钢琴后面,上面还留着水珠,估计是不久前人刚带来的……不过话说伞留在这儿了,人却不在,现在下这么大雨,也不知道这个主人上哪去了。”
“别人的话那就不拿了,反正已经湿透了。”我说。凉意已经开始从脖颈向下漫延开来。
“好吧,随你,不过有必要跟你说一下:可别再回来为我拿伞了啊。”
……
他看起来并不担心那女孩(雨行女孩)。
不远处溅起的水雾间,一个人影在走动,我看清了那个人影。
“智绘同学!”
智绘扭头看向我这边。
“能让我避下雨吗?”
智绘不作声,却是慢慢走过来,到了楼底下后,把伞往我眼前一送:
“拿着,不用回来了,把伞放教室后头黑板底下就行了。”
“呃,”我看看她接下了,“你确定?”我有点疑惑,确认一遍。
“去吧去吧,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我还有事做呢。”说完这句话她就往楼内楼梯口走了过去。
我撑伞站在雨中,勉强在伞下看向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