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学楼以后心生不妙,我和正太待了这么久,虽说他是男的,但跟这样的男生待这么久不回来也难免使人生疑。尤其是那个曾经的谈恋爱狂魔,猜度我,说我性取向有问题,现在我又跟这正太磨磨唧唧这么久……嘶,很难办啊!
必须得赶紧回到操场上去!
空旷的眼前,台阶上,台阶下,半人高的石围墙。
堆叠在下坡路旁的落叶,偶尔少许随风流离波折,穿过石围墙下可将两条腿伸出的洞隙,掠入了陡然成为低势的操场正上空,以颓萎破败演绎短促的辗转变迁。
进入操场以后,发现只有女生,很奇怪就问她们男生哪里去了?
女生一个个嬉皮笑脸的,说那群男人一个个都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说你也快去吧。
还有些女的问我处理好了没,那梓悦月没要你帮他做什么吧?
我嗯嗯哼哼应付完了就向着篮球场上跑去,篮球场一个观看的女生都没有,就男的在那里打篮球打的一身是劲。
“加油!”我大喊一声,刚好有一个男的投篮撞篮筐反弹把脑袋撞坏了,躺地上不省人事。
“晓春过来扶下他。”旁边一个男同学没好气的说道,我只能扛着那可怜的男同学带到篮球场角落。
可怜的男同学说:“晓春,上次欠你的200块钱没还你,现在,是时候了……”他把两百零碎的钱递到我手中,随后没了声息。
太好了,这厮终于还我钱了!哦耶!我拿着两百块钱跑走了。
“晓春,欸!晓春!”一个女的叫我,此时我跑到了操场上。
“干嘛?”我回过头看她。
“祝贺你!”女的大喊。周围一堆女的在我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咯咯的笑,有如清越的铃声此起彼伏。
这些没事干的女生就喜欢莫名其妙的群体傻笑。我想。
顺着坡上去后,操场又回到了以往的低势,我手抵住两百块钱在口袋里,一个劲的往班上走,打算把钱放好。
“晓春。”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娃子叫我。
我把头扭过,那小孩站在石砖上,身后是草坪。
其实并没听见她叫我,我只是感觉有人在叫我,以为是这个女孩,所以看向了她。
我目光定定在她身上,然后一动不动的说:“我好像见过你。”
女孩从石砖上下来,也在看着我,抬头与我对视一瞬。这娃子,居然还带美瞳,六六六。
女娃子靠近我后,声音贼小:“我是镡旵,我找你有事。”
哈?镡旵?呃,我先挠挠头表示娃子你变化可真大。
“呃,呃,上次我见到你你好像不是这样的。”我说,她棕色卷毛,披在腰间,一张脸就像褪了层似的,记得她明明原先是灰土脸的,但这次居然百里透红,真是……还有就是她穿的衣服也大变了样,不像原先那样老字号了,而是现代潮流,时尚,惊艳!咳咳。
“变漂亮了吗?”镡旵不羞不臊的说。
“漂亮倒是没漂亮多少,就是让我有点不适应。”我说。
“她说很漂亮。”
平滤吗?那家伙呵呵,当然会这么说了。我心想。
不过要有帮她打扮的意愿平滤应该早就干了,为什么现在才干?不舍得?
“其实头发真不错,以前没发现你头发这么长。”我说。
镡旵看着自己的鞋面:“头发也是她帮我洗的。”
看得出来,不过,为什么还要戴美瞳,莫非平滤有这方面癖好?
“你的眼睛……”
“她说应该能帮助我解决一点问题。”
噢噢,的确,上次看她那眼珠子,哎,实在太浑浊了。这波纠正也很到位,平滤干的漂亮!
“我找你不是为了谈这件事的,我只是想知道关于你自己的事。”镡旵把话题摆正过来了。
“关于我的?”
“嗯。”
“啊,”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等会儿,我还有自己的事,刚才聊的很开心,拜拜!”
后来我就没听清她说什么了,一口气跑到班里来了。
正太趴桌子上,大概是睡着了,我把钱放好,又离开了。
当然还是原路返回,再见到镡旵时,她已经坐在了石砖上,长长的发丝末端轻触着她身后的草坪叶尖。
“又见面了哈。”我说。同时靠近她蹲下身,注视着她的眉眼。
“不要这样看着我。”镡旵别过头,似乎对我的目光很反感。
“好吧,你刚才说想要知道关于我自己的事,你放心,尽管问,面对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我会坦诚相待的。”
镡旵暂时沉默,试着望向我,我目光是没有去看她的,所以她也就很方便地看我,她说:“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啊。”
“啊?”我微转头,她匆匆忙忙的别过颜脸,貌似还有点害怕。
她艰难的吐字:“没事,只是自己的感慨而已。”
呃,我心里有点牢骚,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还有感慨。
等我把头转回原来的位置后,镡旵径自稍缓和一下,说:“我对你的过去有些好奇,之前说了你有一个姐姐,但实际上你应该还有一个妹妹吧?一个比你小三岁的妹妹对吗?”
我讶异了,这娃子这都知道?!“是的。”
镡旵继续说:“据我所知,你的妹妹应该是在六年前失踪的,而且还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是吗?”
屁!不在上午!下午!大雨!不对,是大雨吗?好像的确是上午诶,算了,不管了:“是的。”
“你对当时妹妹失踪那天的记忆清晰吗?”
“不清晰。”
“最后一次见你妹妹你知道她什么样子吗?”
“不知道。”
“妹妹消失以后你难过,痛苦吗?”
“不痛苦,不难过,只是给妹妹买了好吃的,但她不见了以后我就一直放那放着,最后东西过期了我才扔。”
“你找过她吗?”
小孩问题真多,但我不多说,直接回答,省时省力,她喜欢就告诉她好了:“找过。”
找过吗……镡旵自语,问我:“为什么找她?”
“因为生活失衡了。”
“失衡是什么意思。”
“因为以前有个妹,所以做事情多少会围着妹,妹妹不在了,很多事都被我做的多余了。没必要做的事还要做,觉得想要维持原来生活状态的平衡,不让我的行为多余,所以去找妹妹。”
镡旵再次陷入沉默:“……只是这样吗?”
“对啊,”我说,“找的卖力些罢了,找了有一段时间。”
“好吧,那你觉得她重要吗?”
“重要。”
“为什么?”
“只是觉得重要,我爸妈认为重要,我姐认为重要,那我也得认为重要才行。我得跟大家一样。”
时间仿佛很长的静止了,我不在看她,我若是在看她一定会发现她嘴唇在颤抖。
“也就是说,你实际觉得,她可有可无对不对?”
这个问题,我停顿有一会儿。可有可无,不至于,但是……“是的。”
镡旵的声音已经出现了变化,但她的声音本来就很小,所以就算变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所以其实找她也只是假的了,对吧?”
假的?不至于。我的确是真想找她,这点毋庸置疑,不过:“找其实也是老早以前的事了,现在我不在找了,现在有别的人代替我妹妹这个位置。”
镡旵:“别人?妹妹是可以被代替的吗?”
“差不多,”我说,“至少平衡达到了,还多了很多原来不存在的需要维持平衡的地方。”
“那个人是谁?”
“我的姐姐。”
镡旵无动于衷的模样终于有了变化,但却是死寂的。
“嗯?”我感觉她好像没有什么说话的念头了,故而看向她,对接上了她的双眸,奇怪的是,这次她没有避开我的目光,而是用美瞳无法掩盖的掺杂了无数负面情感的瞳目与我对峙。她沉着一张脸,鼻息似乎有所加快。
“我或许不该了解你的过去。”她说,“也不该去知道关于你的事情。
“因为我只想要你帮我,至于其他多余的都可以抛在一旁的。
“然而,这些事我却已经知道了,又没有办法坐视不理,我做不到。”镡旵垂下眼帘。
“你恐怕连你妹妹的名字都不知道吧……”镡旵像自语般的说。
“对。”
“是忘了吗?还是……”
“这个我不知道,可能忘了,过去了六年,就算妹妹没有名字我也会认为她有名字。”我说。
“这样的话,已经什么都没有留下了,你只知道你有一个妹妹,却已经失去了有关她的一切,甚至因为她留下的一道创痛都没有……”
“呃,我能打断一下吗?”镡旵没说话,我便继续说:“我妹和你应该有一定关系吧,你好像的确也挺在意的,况且我妹失踪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也就我和我姐知道,你既然也知道的话,说明有人曾告诉过你,我想除了我以外,也就我姐会告诉你了吧,但是,你和我姐又是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你嘴上说是想了解我,其实还有别的目的吧,抱歉跟你一个小孩说的这么严肃。”
“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了解你。”
她这么说我也没别的办法,我总不能指着她的鼻子说,不!你骗人!你究竟居心何在?!吧。
镡旵:“她有留给你什么东西吗?”
“妹妹吗?就给我留了一些她的头发和衣服什么的,对了,她好像还留了什么东西来着……”我转动自己的大脑,“记不起来了,那玩意我早扔了,好像一张脸那么大。那是妹妹送给我的礼物,这点我倒是记得清楚,送我礼物时大概还说了什么话。后来妹妹消失了,我觉得那玩意儿留着也没什么用,就给扔了。”还有一件事我没说,就是那东西我妹也给自己买了,她说想让自己更加丰富什么的,想逗笑我。至于多余的我想不起来,能想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扔了……好吧。”镡旵没再说话。
“欸,其实也留下了许多的,妹妹虽然找不到了,但我也不觉得空虚,我从来不担心她,她一直以另一种存在弥补陪伴的缺失,我也相信她一定过的很好的!”我见她神色黯淡,故意加油鼓励道。
镡旵听完后片刻,霍得站起,倒退两步,站在草地上,怒瞪而下。
“该死!”
我有点愣,她的嗓音我才想起,一旦大声说话就会变得非常嘶哑。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她咬牙切齿,我想上前,被她阻止,她口中不可细数的语调起伏迭出,说着什么明明都知道了,做好准备了,尽力忍耐了,为什么还无法控制……
“镡旵……没事吧?”我站在两米内摆出一副担忧的神色,关心道。
她停止言语,突然像是个木偶般立定在原地,如同被人扯断了某根弦,一下子戛然而止了。
“镡旵……”我看着她,空气似乎静滞了。
镡旵伸出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喉咙,嘴一开一合,却没有声音了。
她整个人猝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