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三年十一月,辽使归国。当即昭告天下:大宋失德,鱼肉百姓,行天罚,代天诛。交西夏组成联军对宋二次宣战。
同年十月,大宋神文皇帝赵禛颁布罪己诏,血书呈皇天,告后土。宣告自己的罪行并予以最大的忏悔。而后命礼部拓印发至全国县府,其上最后一排用红笔墨上书“天佑大宋,共赴国难。”至此,大宋军士上下打响战事准备,大战将启。
司天监,宣政司,州府道台官吏领圣旨予以威武军牺牲将领追封烈士衔。万人仪仗队各大驿站斥候齐齐出动北疆,四面八方分散而出。将每一笔银钱和功勋以及免税赋的单子按照当地官员给的名单发放百姓家。
一道道皇命圣旨,一万万人齐下泪。让北疆百姓不至迁往南方做难民的怕还是最后才来的那白花花沉甸甸的粮食,朝廷也承诺耕牛,农具来年开春一一发放。禁军的大小伙子是为劳动力。工部加开官道,大力组织瓷器,茶叶,蚕丝等物件往西域售卖。主要可将北方物品买往南方,反正路开了,总有商贩有门路。沿途还可雇佣北疆百姓做伙计或者护送队伍。这样便又多了一门生计。北疆愈发欣荣,用不了五六年便又是奇迹之地了。从汴京为起点福泽延万里,将百姓们的心紧紧连在了一起。组成那人心向背的新长城。
十一月末,汴京迎来了第一场雪。鹅毛雪骤,纷纷攘攘。很快便将这繁华的都城添上了银衣。
汴京的生活没得说;天子脚下。家家户户的孩童也白白胖胖的,换了厚厚的新衣。拿着自家做的小吃笼络在街道上,这里邻里分一块地。那里几户又是一块;只要有雪的地方就会出现大雪人,打雪仗。就连平时痛恼这帮顽童的商贩店面也由他们胡闹一回了;总是个喜气儿。小孩闹腾起来了,日子也就好了;汴京百姓大抵是这般认为的。
一路走来,家家户户窗上总挂着些腊肉,腊鱼什么的。也总能看到一位狰狞面孔瞪着眼的老妪,角落里匍匐着狡猾的黑猫的眼光更是锐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它扒拉下来了。
文人骚客们除了隐世大家,年轻好胜的也都闭门不见。元夕词会上都准备憋一首好诗词,不过青玉案一词放在上头还真是……无从下笔。不过因为即将面临的战争,笔客们的墨卷上也是多了层豪气的。
这场大雪肯定也是少不了赵元烨本人凑热闹的,毕竟窝在那阁楼也是发霉了。汴京小贩的大碗羊肉汤算上一绝!也是图个热闹。
不过刚刚出了皇城,便被呼延靖给拦住了。这莽夫堵赵元烨不是一天两天了,跟住在这皇城大门边上似的。
呼延靖身着一身羊毛皮革衣服,裹着一身加绒斗篷。冻的透血红的脸拱手笑道:“咱一准猜到殿下今儿还要出来,老早就守着呢。”
这时一队铁甲军队整齐划一的小跑过来,领头便是诗会领着赵元烨回皇宫的曹斌,曹统领。
上来行了个军礼,然后大声喊道:“圣上口谕!”呼延靖连连跪在融雪后的潮湿地上,头颅重重叩地。
赵元烨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我说我的踪迹你们怎么都知道呢,曹斌,你够了啊。下次再贩卖我的消息,得交钱。怎的,老爷子这次又怎么了?”
圣上口谕;庄严而神圣。曹斌抹了抹虚汗,立刻提高音量:“臭小子,自康公告假省亲以来。你就乐不思蜀,先前放的狠话。忘了?日日酒馆茶楼里面钻,再如此,我就禁你的足!”
赵元烨也不搭话,摆了摆手便请回了曹统领,临了还不忘找一句辛苦了。曹斌缩缩脖子,快步离开。这么多次,赵元烨的大胆他可是一清二楚。
这边,呼延靖抬头看着铁甲军远去,点头哈腰的说道:“这不是上次家中悍妻失礼,特来请五殿下来聚聚。”
“呵,罢了罢了。观之嫂子是个率性人,我去了反而不美,都拘束的很。下次吧,下次吧。将军要是有什么事,我俩找个酒楼吧。”赵元烨摇头无奈笑道;被抓住了只得如此咯。
呼延靖自然是肯的,便抬手想吩咐远处的童仆。赵元烨拦下他,笑道:“我安排了。”
从远远的青砖大道上来了架马车。扬鞭高呼的便是车夫李继;只见马力全开,带着风尘飞雪的马车稳稳的停在两人身前。
带着斜顶童仆小帽挠头笑道:“让大哥久等了,大哥的身份倒尊贵的很呢,每次都在这皇城口。”
赵元烨拍了拍李继的肩膀,回头望向呼延靖,抬手摆出请的手势。
李继一路慢悠悠,虽说这几月带着我们的傲娇五殿下东逛西奔,可速度却不让快。也不知怎的,李继自然晓得赵元烨身份尊贵。青玉案就连他这小厮都如雷贯耳,肯定是见过世面的。只能归结于深家大院家教太严了吧。如今这速度,也是习惯了的。
两人挤在车厢里,呼延靖开口问道:“殿下,何则屈就于此躬膝之所?安全...有保障吗?”
赵元烨撩开窗户一角,头枕在木板上笑道:“安全?父皇的铁甲军盯着呢。换言之,太子和诚王那些人一样知道我的踪迹以及我拜访过那些大臣。故此我流窜汴京,作掩耳用。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想摸清他们暗下里的产业,钱袋子什么的。”
呼延靖一拍大腿;“对呀,党争钱银必不可少,殿下才智想必...”
“不,高看了。然恰恰相反,除了几个被外抛出去吸引火力几方恶意竞争用的产业外我找到的不过毛毛尔。”赵元烨遗憾的摇摇头。
“斯~,那会不会他们身子正?”呼延靖嘻嘻笑道。“正?我托康老帮我查了汴京二十年内坊间各大商户更易简历,十余年前,也就是皇佑一年,太子出了东宫,平安票号同年易主贾家!哼,倒神通广大的很,一文进去两文出来。交易什么且不论,我私下算其总资产,不过盈利得值的九牛一毛!那么,余下的钱呢?冠冕堂皇的给出理由门下其余店铺败空!可笑。哎,诚王的汴京商会亦然,出阁拜候便施雷霆手段;直接控制了汴京布行,瓷行等大头。三哥也不差,门下江浙道,山东道各大商道官吏芸芸。根基深厚,亦为官面。最难动弹!可...他真的是干岸上的?他...真的干净吗?我都不敢算,不敢查啊!一分都是民膏,这...才第几朝哟!”赵元烨摇头叹息。
踏踏踏~,马车被吁停。李继笑道:“大哥,我们到了!”两人便先下了车,找个酒楼祭祭肚子才是首要的。
这座楼,门庭若市可不足形容,里外三幢,各三层。右邻古桥冰河,红布色的叫卖小作坊。左边银白色青石山群,回廊曲园,一道青瓦长堤;种满枯枝垂柳。几千人的流量络绎不绝;纶巾才子拜贺声不断,倒也没有因为寒冬而停止热闹。
一大广场后才是这楼台的真面目,只见一镶金楠木大牌匾,上书暗金色的大字“樊楼”!
赵元烨眼神皱了皱,这可是有名的销金窟啊,上一辈子的李师师好像就出自这儿。
对了,诗诗姑娘。我倒还欠她个约,罢了,寻一缘字吧。赵元烨出神,负手看着眼前这繁华盛景,雾洲楼台。
李继挠头笑道:“这便是汴京烟柳第一楼——樊楼,按照大哥的旅游单子,这个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再之后就循环了。”
赵元烨点点头,也就领着李继和呼延靖进去了。是的,大宋最不着调的皇子,一人之下的将军,不起眼的小厮进去了。
刚入楼便有一个富贵绿衣老鸨五官邹在一坨,笑脸盈盈的跑过来亲切喊道:“哎哟,这位爷。里边请,里边请!”
李继跟着这位大哥也多少见了些世面,当即拦住笑道:“爷几个有的是银子,叫好姑娘们过来给爷开开荤!”
赵元烨上前补充道:“找一间风景好的房间,安静点的。呃...在上写好菜,好酒。”回顾看到李继眼巴巴的看着;“哦,还有这小子的姑娘……”
呼延靖缩缩脖子上前小声道:“这...陛下那儿。”赵元烨摇头戏谑道:“都是男人,自然懂得!还是呼延将军怕老婆,故意...本殿下可是素闻某年月日,呼延将军胜仗归来,被手下拥戴进了青楼庆祝。夜半归家却有阵阵咆哮和摔打声……可曾有过?”
干咳一声,挺了挺胸膛,豪迈道:“吾辈中人,自是...不惧娘们。”呼延将军说完意犹未尽的往周边看了看。
几人步入二楼,回字形的走廊,古建筑风。中间正对大厅舞台;各铭牌的客人们可扶栏而观。
赵元烨抢着递过一锭银子,几人便在天子上房暂安了。老鸨又从旁边的鸿福楼里的宴堂叫了一桌好菜,兴奋的迁人送了进来。同行的便是一帮沾染俗气的红尘女子,倒也二八年华,配的上漂亮丽人了。
李继见这两位似乎只是看看,便左拥右抱的进了帘帐独享。还贱嗖嗖的端了几叠菜快步跑开了。
“这...真是放肆,莫非殿下未将身份告知?”呼延靖问道。
“行了,挺纯粹的。这李继啊,我有用,比你这大老粗强!以后在外便叫我公子吧,现在可以说正事了。”赵元烨拿起沸茶吹了吹。
呼延靖这才想到自己还有事儿没解决呢。拍了拍脑子道:“陛下放权后我把殿...公子三策禀报后就公布了全城,倒是募集了几千大头兵,虽大多是混子,但也可打磨,趋势也还行。但...最关键的一点是陛下...一分钱没拨给我,户部那儿也仅仅是下放了饷银和一些淘汰了的军备而已。”
“呵,你呀,被孤立了。不,这也算是自家事自己管。你既被视做和我一党,那他们就没必要多管闲事了。户部最近拨款安民,国家出面调动商贸,修道开路这些都是大放血。估计今年不仅国库未增,反而要减。所以他们也算是义尽了。”赵元烨摇摇头。
“是啊,整个朝廷都等着看我们的笑话。早朝上呈的奏本也被太子驳回,说什么尽揽乌合之众废钱粮!”呼延靖灌了几口酒,拍案愤慨。
赵元烨想了想;“父皇这是知道自己要...?”便立马问道:“你殿前亲奏,陛下一字未说?”
呼延靖回忆过后道:“有的,是说朝臣施压,这等荒唐策略养殆军,其余军士待遇难平。被臣子逼谏不可因一士而寒三军。后来好像是说这计策谁提的谁负责什么的。”
“呃...父皇,你倒是真把儿子并入威武军当狗头军师了?行,反正你我都占便宜。”赵元烨自顾思索,良久笑道:“说到底,钱的错。一方面,我父皇任我搅动东京。计策也是我提的。那么也是说这个账父皇推给了我,那我不好好得捞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