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是宇宙深邃的瞳孔,星辰是点缀在眼睑上的妆,那迷人的容颜下架起了一座灰白色的桥梁,而那桥的尽头,有两个身型迥异的身影缓缓落下。
当第五信刚刚落地,突然发觉天空中好像闪烁一点蓝色火焰,而后转瞬就消散了。这一幕让他心生些许疑惑。
难道是错觉吗?第五信暗暗心说。
第五信回过神,眼前的景象更有些震撼。漆黑的夜晚下,金色的光源源不断地灌入眼中,那感觉起初强烈,刺痛着每一条神经。渐渐地,疼痛开始减弱,塔身上镶着的六根金光灿灿的柱子便映入眼帘。奢华的光芒与残破的高塔格格不入,金柱定是后来被人修砌上去的。塔身常年风吹沙摧已经满是裂纹,可裂纹之间的千万块黄土石砖难曾幻想过,如今庸俗的棕红会被高贵的鎏金装饰得蓬荜生辉。
而危呢,平生第一次经历如此刺激的飞行,刚落地时确实有些精神恍惚,不过刚才产生的那些迷茫情绪却都消散了。片刻后,危恢复了心神,走近了那座高塔。
“这是菲林法师留下专门加固监狱塔的法器,叫做‘六方金囚’,听他说除非是天神亲手摘下,不然没人能击破它。”说着危已经走到了高塔脚下,弯腰围着塔底绕了半圈,摸索着找到一块银色的墙壁,指着墙壁对第五信说,“塔的正门已经被沙漠掩盖,法师用一手银砂画了这个门。”随即他又扯开自己胸口上的衣服,一个形状奇怪图形展现出来,隐约散发着光芒,危又说:“没有这个符印,进了这扇门就出不来了。”
第五信点了点头,也没说话,好像对这些根本不以为然,直接径直走进了银色的门。
危见第五信如此坚决,有些诧异,心里想:这个奇怪的强者真的只是不愿意连累我所以才这么做的吗?
危实在是不解。
短暂的不解后,危的脑中浮现曾经与统帅的点点滴滴,他那慈祥和蔼的脸庞如今依旧历历在目,每一句发自肺腑的关怀与问候依旧在他的耳边回响。此刻他露出坚毅的眼神,仿佛自己找到了生命的真谛,那真谛就是用自己微薄的生命交换统帅的自由!即便塔中拥有无尽恐怖的黑暗,这次他必须义无反顾。
而那塔中竟是一片虚无。整个高塔内上下贯通,除了墙壁之外便空空如也,没有台阶没有地面。抬头望去仅仅看得见塔顶上闪烁些许微弱的光,那些光芒也许只是在帮助囚禁于此的傀儡忘记曾抱有的希望与幻想。
第五信的双脚直接踩在空气上就可以站立,他映着淡淡的光环顾四周,看见身边的墙壁里藏着无数个一人高的小洞,洞里坐着姿态形色各不相同的泥人。每一个泥人都统一刻着圆领长衫、齐腰长发、无眉长髯的模样。在第五信的记忆里这就是佛陀的样貌打扮。这些佛陀有些悠然自得,手掌摊开向上顶去;有些眉开眼笑,四脚朝天像在起舞;但是有些却毫无表情,竟然用嗜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佛陀真的象征慈悲与怜爱?第五信竟在如此可怖的目光下开始怀疑佛意的真谛,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让他内心中暗动的暴戾变得难以控制。
危望着伫立在几步之前的第五信有些诧异,以为是在等待自己,就踏着空气向上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第五信却猛然厉声呵斥道:“别碰我!这些佛像各个目露凶光,我现在浑身不自在,小心一会我与他们动起手来,可能会伤到你!”
危有些错愕,他觉得这些佛像虽然样子吓人,但是好像连眼睛也没有刻画,更别提目露凶光了。而身边阴森黑暗的气氛可比这些佛像恐怖多了。
突然,高处传来一个孩子般的尖锐声音,那人说道:“哎呀呀,看来你小子杀孽也不小啊!这些佛像被人用过魔法,杀过人的见了就会被影响嘞!没事没事的!我们三个刚进来的时候也是被这些佛像吓得不轻快呢!”
顺着这个声音一个一米高的孩童跳到了两人面前,他站在第五信眼前,撅着屁股摇摆着圆圆的脑袋,跳动的眼睛注视着第五信装满恐惧的面孔,转而又笑得很大声,仿佛在嘲笑眼前的这个害怕的小子。
随他身后又走下来一位身高两米,骨若嶙峋,面如僵尸的男人,那人浑身皮肤呈现深蓝色,白布拼接的破衣服根本挡不住那蓝色散发出的光芒。那人走到第五信面前,右手背轻拍了第五信胸口一下,第五信瞬间如释重负,长吐了一口气,但浑身却像被卸光了力气。那人向危走去,第五信回头看他,深觉这人解法的能力深不可测。
那人又很自然地拍了拍危的胸口表示友好,操着低沉沙哑的嗓音说:“好久不见啊,危儿。”
“蓝火师傅,的确好久不见,转眼已经两年多了。”危微躬自己庞大的身躯,很显然他非常尊敬面前的这位僵尸师傅。
那僵尸冲危笑了一下,面容立刻就又变得僵硬冰冷。
“你眼里光有这个干尸!都不给我打招呼了啊!”那个小孩又跳到危的头上去了,一把扭住危的耳朵,大叫道:“我真是太惨啦!想当年我也曾有些地位,坐过金毛玉花马,乘过千宝万晶车,穿过锦绫雪貂裘,娶过绝色天香女!走到哪里也都受人敬仰!如今落得个被小屁孩儿视而不见的下场!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啊!”
危听得头上这个人如此说话,赶忙道歉:“实在是对不起啊!定朝天师傅,我刚才就听见你的声音了,主要担心这个被吓坏的外族人才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小孩脑袋突然挺了个激灵,松开危的耳朵,双眼望向第五信,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摸了摸下嘴唇,嘴里念叨:“也对也对,这个小伙子被这三千佛陀的遗体吓得够呛,要不是干尸给他解法,他那身体里藏着的能量怕是要爆发出来,那样的话我们在这儿都要完蛋咯。我还要出去亲那些女人的屁股,可不能死在这儿嘞!”
边说着小孩又躺了下来,不停地翻滚着,好像永远都不会安定。
“遗体?定朝天师傅,这些不都是雕像吗?”危惊愕不已,他可从来不知道这塔里藏着的是三千佛陀的遗体,他一直以为是那三千个建塔的佛陀为了纪念自己的功绩而给自己打造的雕像。
“你个傻瓜,要不是这些佛陀舍命于此,葵国与库尔塔的争端哪能这么快停止。不过这都是徒劳无功咯,要知道库尔塔会被那个什么狗屁联合政府用武器直接轰成沙漠也用不得做这些多此一举的事了,如今这些人死了也白死。”那个叫做定朝天的小人儿摇着自己手里的辫子,挺着红色坎肩里面的肚子,躺在危的头上,说着。
“你们是什么人!”沉默许久的第五信突然发问。
“他们是……”危刚想介绍,突然听到塔里如敲响了一口老岁铜钟,千米深的空间里回荡起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就好像有一人站在听者心间威严耸立。
“咳咳,带那个外族人儿上来说话吧。”整个塔内瞬间被这句话填满。
可第五信却听得这声音着实有些刻意,他心中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个说话的人是故意装作威严给自己看的。那好,我倒要看看上面这个家伙叫我上去出于什么目的!第五信心里说道。
“好嘞大哥!”定朝天应声答道,“干尸,带着那小子上去,估摸他现在腿还发软呢。”
第五信被人这么一奚落,陡然有些惭愧,气急败坏地说:“我才不用!”嘴上强硬,挪动腿脚却艰难无比。
危与定朝天见他这么执拗便也不管,大笑着向上走去。而蓝色的干尸面无表情,抱起第五信就往塔顶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