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大地,万物生长。万物之中,有一种竹子,价值连城。这竹名为“九节八喉”,只在葵国东霖州跃天山生长,后因人们过分开采如今已经绝迹。
顾名思义这种竹子成熟时总共生九节,又因为每段交接处的形状如同成年男子的喉结般凸起,被世人成为九节八喉竹。
这竹成熟后仅仅半米来高,生长上面的每一喉内,都藏一空心小窝。如果将所有的小窝用长针打通,再在小窝上用特殊的刀具划开小口撒入可点燃的黑沙与烟草,就制成供人吸食享用的容器——喉壶。
可这竹的竹鞭只要离开土壤,喉处基本都会折断,所以获得一支完整的八喉竹实在是难于登天。自古至今,世间也仅仅存在三根八喉竹,而又不知多少人为这三根稀世珍宝殒命。
由此而来,一个人的身份高贵与否,也可通过看他手中喉壶的喉数多少来判断。正所谓“一喉乡倌,七喉王贵”,喉壶越长别人就会越高看你一眼。
七喉已是王贵,那世间仅存的三条八喉壶又在谁人手中呢?传说那三条八喉壶都是由妙绘洞府里的灵巧匠人用晶琉玲珑剐玉刀雕琢而成,每只喉口小洞的形状都一模一样,尺寸不偏差丝毫。而此刻,其中一条就在葵国宫殿中的一人手中。
那人是位双眼空灵的海流族老者,无数奇珍玉器挂饰的琉璃蚕纱长袍披在身上未系扣子。消瘦如干柴的屁股坐在一张描绘着火山熔葵的纯金椅子上,那火山熔葵便是葵国的国花。而老者身前那张如河流般的玉桌上就摆放着一条八喉壶。这条八喉壶天生翠绿浑然一体,每一个喉处都生长得整齐平坦,乃是八喉壶中最精致最完美的一条。而这老者正低着头,将眼睛贴在八喉壶上,嘴里说道:“左手,你去将我的眼镜找来,我有些看不清。”
随后,他身边两名蓝衣少年中的一位就跑进内房卧室中。
而这老者又跟身边另一位少年说:“右手,你可知这八喉壶用料配合得讲究?”
“小人不知,还请国师点拨。”右手恭敬地低头说道。
“量你也不知道,你哪能享用到如此好物。”老者说罢,便拈起两瓣花叶对着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摆弄起来,继续说道:“这八喉壶可装八味花草,而其中最重要的一味便是这紫芳心。而最巧妙的地方,就是同一种的花草摆放在不同的位置,点燃后的味道便有天壤之别。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紫芳心的位置!这紫芳心必须摆在最外的喉处,才能让它那沁人心脾的香气完全与其他的香气融合。但这紫芳心也有个坏处,就是容易跟我手里这种紫花水草混淆,前几日有人给我寄了些来,我不小心就把他们放在一起,如今竟有些难分辨。这水草本长在西海花岛,是毒物毒水虫的命根子,但是如今有些内陆的湖泊旁也可种植,毒水虫便是吃了这种花草才肉质鲜美无比的。不过要是误吸了这东西的烟气,任何人都得一命呜呼。说起来这东西真是奇怪呢,恶心的虫兽吃了就会成为美食,人误用了就会当场毙命,是不是怪讽刺的?我现在老眼昏花,分辨这俩还有点困难呢。”
右手听得入神,不停点头。但左手却迟迟拿不来眼镜,原来是这老者昨夜熟睡乱动将眼镜踢进了床底。
等不得眼镜送来,老者又摆弄了几下那两片花瓣,说道:“应该是这片没错了,吸了一辈子了不会认错的。”随即老者将右手的花瓣放进研磨器皿中,另一片搁进一小盒子中。
将八种花草分别研磨好以后,老者在八个小窝里洒进黑沙,接着用着火的木枝将黑沙点燃,瞬间燃起的火焰将喉竹本身举世无双的香气全部激发。随后将紫芳心的粉末放在最右边的喉处,其他的粉末按提前计划好的位置放好,这次他配的方子能让自己眼前出现无数身材婀娜的妙龄女子。可正当他举起八喉壶准备享用之时,听得有人呼喊:“国师!大主官有请!”
这时,左手也终于从床下找到眼镜,跟闯进厅门的侍卫撞了个面。
那侍卫气喘吁吁地说着:“不好意思,国师大人,冒失地打扰您了。但大主官说这事十万火急,让你去他宫中找他。”
那国师见侍卫如此焦急,便将八喉壶递给右手,接过了左手递来的黑圈圆眼镜戴在自己那对如刀口般的小眼睛之前。说道:“好,我这就去。左手你跟我走。”说着摆手示意左手跟上自己,然后又回头对右手叮嘱到:“右手你留下这返濡厅中,等我回来。这八喉壶不能灭,你安安稳稳地端平了,若我回来哪怕灭了一口气,嘿嘿,什么后果我想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言语间国师笑颜尽开,一对小眼睛也勉强地睁开透出撕裂人心的目光。
右手一听便慌了神,手上却不敢颤抖,死死地将八喉壶端得四平八稳,赶忙低头说道:“我绝对不会让它灭掉任何一口气。”而这一低头不要紧,鼻口中呼出的气息竟然让喉壶中散发的烟雾抖动了一下,吓得右手瞬间禁闭鼻口,连喘气都不敢了。
“你也别太紧张,这东西只要端平了就不会灭。”国师摸着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说,“不过你可别偷偷吸食哦,这东西可不是你能消受得起的。”说完,就跟另外两人走出了厅门,边走着左手边将他身上的扣子尽数系好了。
右手如同一根生长在千年老钟里头的木桩一般伫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八喉壶冒出来的青烟,那如缥缈的八条丝绸时而还会顺着自己的鼻子进入,那种抓挠心肺的舒适感,简直让右手欲罢不能。
“我就稍微吸一口应该没事儿吧?反正一口国师也看不出来。就一口肯定没事。”右手心里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平日国师都在这右边的口上吸,看着都磨出了痕迹,我就顺着这痕迹稍微吸一下,这辈子都值得了!这可是天下仅存的三根八喉壶啊!我若是有飞天遁地的本领现在就偷出去,卖出钱财也能富甲一方了!可虽不能如愿,但吸一口也等于做了一秒帝王!决定了,我吸!”一阵挣扎,右手终于下定决心将八喉壶的口对准了自己的嘴巴。
右手瞪着两只溜圆的眼睛对在一起,舞动的烟在鼻子上源源不断地升起,他鼓足勇气,心潮澎湃地猛吸一口!香气刚进腹中,右手立刻口吐白沫瘫倒在地,当场一命呜呼!而那八喉壶中的黑沙瞬间全部熄灭,与那还没燃尽的名贵花草研磨成的粉末撒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