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正浓,白云间一只淡黄色的秃斑雀摇曳着娇小的翅膀,飞翔在葵国首都至尊城上。玲珑般的羽毛勾勒出的清秀光影正与云朵争夺着大地的眷顾。但无果的媲美终究会令万物厌倦,那鸟儿也在飞过热闹的街巷后,停留于一扇精美的乳白色窗页上。
它轻盈灵动的身姿吸引着窗内的人,仿佛正迎合着房间内回响的歌声翩翩起舞一般。舞蹈的魅力,此刻已然让伯龙忘记自己本该跟随身旁站立的人们一起颂唱赞歌。
“伯龙!你为什么不跟大家一起颂唱!”人群之前精美绝伦的高台上,一位佩戴着面具的人突然从玉石打造的座椅上站起,操控着深沉的嗓音怒斥道。那银白色的木质面具上雕刻着一朵艳丽的火山熔葵,惟妙惟肖的花瓣与花蕊之间的小洞中,隐约露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那眼睛正注视着高台下的每一张面孔。
而被呵斥的伯龙仍旧痴痴地望着自由的鸟儿,似乎并没有听见。可他身边的人却焦急起来,开始低声呼唤他:“伯龙,颂神官在叫你,快答话。”
众人见伯龙还是不理睬别人的呼唤,站在最前排的一个人开始对伯龙发难起来:“你这炽高族的怎么回事?颂神官在叫你!你为何不回答他!”那人尖锐刺耳的声音直接惊走了窗户上舞蹈的鸟儿。
见鸟儿飞走,伯龙堵塞的耳朵也重新畅通起来,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光头少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知所以地问道:“我吗?”
“就是你!你这个浑身烂色的炽高族!”那人凑到伯龙跟前垫着脚尖,指着伯龙的鼻子喊到,颤颤巍巍的样子怕是有人稍微在身后推一把,他就会投入伯龙的怀抱里。
“穷奇马,你个阴阳怪气的小丑,一边去。”伯龙见眼前名为穷奇马的人有些装腔作势,心里不耐烦起来。推开穷奇马的手指,便穿过人群向高台走去。
穷奇马被人高马大的伯龙一推,本来就站立不稳的他直接摔了个踉跄,跌跪在地上。不甘与委屈化为怒问,在心中一阵翻涌:他敢推我!我可是颂神官选的班长,怎么可以这个不入流的小子占了便宜?!
“颂神官,伯龙向您赔罪,刚才有些出神,亵渎了神歌。”伯龙走到高台下,恭恭敬敬地作揖道歉。
“神歌堂中,白梦女神的信仰至高无上!精神迷离,大不敬!她保佑着我们在末世洪流下存活,在每次战争中胜利!你应该向她赔罪。”说着,颂神官转身指向十米之高的壁画。那壁画上,无数形态迥异、洁白无瑕的云彩布满了与沧海共蓝的天空,穹顶下白梦女神正坐在一枝横于蔚蓝的树藤上。她如泉水般涌动的双眸注视着树藤指向的远方,如玉翠绿的瞳孔逐渐扩张,侵染了长发。而镶嵌在发梢的缀饰跟腰间夺目的飘带皆由黄金丝绸编织,黄金下白色连衣短裙包裹着曼妙婀娜的身躯。她倾侧着,让白皙修长的双腿自然地摇摆,若钻石闪耀的双脚上纹绣着花瓣的图案,而脚下大地上,无数渺小的人类正跪拜着,好像在向她祈求着无止境的希望。
“他哪有那个资格!他就是个卑贱的炽高族!”这时,穷奇马从人群中钻出来,跌跌撞撞地跳到伯龙身边,面对颂神官喊到。
听得穷奇马的狂言,人群中又有一人厉声问道:“我弟怎么没有这个资格?”那人正是刚才在伯龙身边小声呼唤的炽高族少年。
“不光是你弟弟,还有你!你们两个炽高族都不该站在这神歌堂中!我们海流旧王后裔!在此颂唱,受神歌洗礼,是为了让女神保佑我们在明年的文武会上取得好成绩,得到不朽天与联合政府的重用!而你们两个炽高族算什么?先帝分封的旧王哪有炽高族的份?你们别以为自己是伯一统帅的外甥,就能安然无恙地在这里站着!站着都是抬举你们,跪下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更何况,你们那个废物舅舅如今只是个看管犯人的狱卒而已!你两个还有什么脸面在这嚣张跋扈!”穷奇马声情并茂地诉说心里的不悦,“嚣张跋扈”形容他那漫天挥舞的手臂此刻更加贴切。而这些尖酸刻薄的话语听得伯家兄弟牙根痒痒,伯龙脾气暴躁,言语间多次想冲上去暴打穷奇马,但是哥哥一再按着伯龙攥紧的拳头,他还算理智,不想在这神圣的地方激起什么争端。可怒火在如何压抑,也正在白梦女神的神歌堂中蓄势待发。
穷奇马见二人并没什么反应,就更加大胆起来,继续骂道:“既然你们的保护伞都没了,你们还不赶紧卷铺盖走人,去城外好好伺候你们那没人要的老娘去吧!”
一听别人侮辱自己母亲,伯龙兄弟终于忍耐不住怒火,还没等哥哥伯木出手,伯龙一记重拳就结结实实打在穷奇马的肚子上,穷奇马顿时觉得自己胃中紧缩,早上吃的肥肉与面汤竟一股脑地都吐出来了,那恶心的味道让身旁的人尽数退散开。颂神官见状赶忙用保护壁画的白纱遮盖住白梦女神的肖像,随即怒喊到:“你们怎么敢在神面前放肆!快出去!”
“你们打了旧王的孙子!又惊吓了白梦女神你们完蛋了!”穷奇马的鹰犬们开始躲在人群中添油加醋。
伯龙兄弟见穷奇马已经昏厥过去,便也消了气,本来就觉得颂唱神歌是无聊之事的他们立刻离开了神歌堂。
“母亲要是知道我们犯了这错,肯定不会饶了我们的。”伯龙与哥哥走在热闹的集市中,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本来母亲还想让我们来这接受下洗礼,等明年夺个好名次,这下倒好。”伯木仰着头说道。
“信神也没什么用啊!哥哥,我们拿什么跟那些旧王后裔比拼。”伯龙悻悻地说道,在他眼中不知所云的颂唱并不能带来什么好运。
“你小点声,这话不能乱说。不过,也没什么错,世人的眼睛早已在统治下变得浑浊了。可那又如何呢?如今虽然先帝分封的旧王已经废除,但是葵国九宫十八院的设置还在,他们只是被换了个名分被安插进别处罢了,想要动动人事的权力对他们来说还是轻而易举。舅舅如今不在,我们在努力也无济于事了。”伯木一直对自己与弟弟的实力十分肯定,他曾幻想着在文武会上拔得头筹夺得一个军中的职位,有朝一日带领着不甘的族人将联合政府与他们的走狗们赶出葵国。
“说起来,也不知道舅舅什么时候回来。”伯龙听哥哥说起舅舅,心中思念不禁地流露。
“好了,舅舅有他自己的觉悟,我们还是做好自己就可以了。这集市也没什么意思,贩卖的全是供达官显贵把玩的奢侈品,我们还是回家去吧。”伯木其实心中怕穷奇马再找他们麻烦,便找个托辞准备拉着弟弟离开。
“再玩会吧,哥哥,至尊城这么大,换个地方逛逛。”伯龙却意犹未尽地说道。
“小时候天天在这,你还没逛够吗?快随我回家!”
“今时不同往日了!没准能找到这联合政府带来的新鲜玩意呢!”说着伯龙竟跑起来,准备甩掉自己的哥哥。
“你别跑!”
阳光铺满大道,两个追逐奔跑的少年如同回到儿时模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着,向着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