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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同一个清晨

清晨牵引着锐利的秋风,将本就消瘦的荒木剥削得更加凄惨。藏匿着遗骸的乱石,宛若剥削者那张充斥着洁白尖牙的巨口,在轻柔飘舞的薄雾与绵绵细雨之间,诉说着离别前的不舍。

狂欢后的余温还在定朝天的心中难以退去,他坐在坑中望着逐渐升起的朝阳,心知离别的脚步正在悄然接近。昨日夜幕布满炫目的星辰,像闪烁在天边的美丽记忆,与点燃的蓝色篝火共舞。而在如画般的夜空下,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定朝天却如哑巴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心中的思念。如今离别之际已到,他终于鼓足了勇气,直接跳到石林深处青皇那用枯木枝蔓编织的巢穴里,准备将心中书写好的所有告白都诉说给她听。

但没想到的是,瞧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定朝天,青皇却先开口了:“我已经选好三个体力充足的蝶猿,载你们飞过石林。”

定朝天听闻有些不开心,跳到青皇的身边,仰着头问道:“你就这么想让我走嘛?”

“怎么?你还想再组织一场篝火晚会吗?我可不想参加了,跟一个哑巴挨着坐一晚上,实在是无趣的回忆。”青皇轻松地诉说心中的不悦,走向挂在墙壁上用石盘壳甲研磨光亮的镜子,镜中容颜也随那壳甲的颜色变成暗红色。接着她拈起石头磨成的梳子开始打理自己淡灰色的长发。

定朝天又跳到青皇身后的石桌上,望着镜子中那美丽的女王,努着嘴说着:“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跟你坐得近了些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觉得嗓子憋的很,呼吸都不痛快。”

“怪我,怪我,让你呼吸不痛快了。”青皇假装生气地说道,边说着边用梳子蘸着手边石盆中的清水。

“不是这么回事!是我的问题!”

“那你之前怎么总是滔滔不绝的呢?”

定朝天沉默片刻,说道:“可能是因为实在太想你了。想对你说的话,太多了,就不知道该先说哪句了。”

青皇听闻,盯着镜中略有些低落的定朝天,心中暗暗窃喜:明明心中一直挂念着我,却都不抽点时间来看看我。

青皇放下梳子,将头发撩到耳后,走到石桌之前,面对着定朝天,笑容如樱花般绽放开来,言语也成了花蕊中甜馨的蜜,她说:“那你现在想好了吗?”

“想好了!”定朝天突然有了精神,抬起头望着青皇清澈的眼睛,浅绿色的瞳孔中满是期许。

“我……你跟我走吧!青皇!”

青皇一听,心中说道:原来憋了一晚上的话,又是老生常谈!阴霾此刻也开始侵占本来温柔的表情。她背过身去,语气略有不悦地说道:“这事儿都说过多少次了!我是不会放弃我的族人独自离开的!”

“不是独自离开!”定朝天跳到青皇面前,赶忙解释道:“带上你的族人一起走。我一直在计划组建一支强大的军队,迎回帝王之子,将葵国的主权夺回来。到时候,就可以让你的种族成为葵国的一员,光明正大地活着。”

“凭什么为你们打仗?”青皇盯着定朝天,她突然明白,这个站在面前偷走她的心的人,始终是个人类。

“不是为我们打仗!是为了真正的平等与自由,帝王之子曾梦想着建立一个没有偏见与欺凌的国度!如果不是联合政府的出现,这一切已然成功了!”定朝天极力解释着自己的想法。他深信如果在那样一个国度里,他就可以永远牵着青皇的手坐在残河边欣赏日落日出的美景。

“可如今帝王之子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我们当时救下他之后,给了他一条大船。但是他具体逃到哪个国家,我也不知道。”定朝天低声说道。

“那等你找到你的真命天子,并且建立起一支可靠的队伍之后再来找我吧,起码你也要让我真的看到具体的希望。我不想我的亲人们白白地为你们人类牺牲。”青皇又背过身去,说道。那挺拔骄傲的背影,将女王的威严体现得淋漓尽致。

定朝天望着青皇,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合适,毕竟他现在手中什么资本也没有。

“好吧,那你等我。”定朝天说着,便转身离开。

青皇听见渐远的脚步声,微微地转了一下头,见定朝天从巢穴口跳出,便赶忙走上前去。她还是那么不舍,但她又不敢跳下去,她害怕如果真的再跟这个男人多说几句,自己心中的信念会动摇,动摇至抛弃自己的亲人与这个男人私奔。她不知道定朝天到底有什么好,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他就是个滑稽的小丑,但是每次想到这个小丑的时候,笑容就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在脸上,心脏也会伴随着这笑容不停地跳动。现在她的心同样跳得很快,因为她望见那坑中,定朝天三人已经趴到被她挑选出的三只蝶猿背上,准备离去。

细雨已经停了,离别的时刻也真的来到了。定朝天深情地望了一眼巢穴口注视着自己的青皇,随后轻轻地拍了下身下的蝶猿,说道:“我们走吧。”

只听得所有的蝶猿开始吼叫,响彻石林的欢呼声送别着远方的来客。不舍的冲动让青皇张开翅膀停留在天空,她望着那远去的人类,心中默默地说:你可一定要实现你的愿望,带我们离开这里啊。

晨光打在三人的脸上,危坐在比自己还要高大的蝶猿背上,问道:“定朝天师傅,你从昨晚到现在都好奇怪啊,平日里的活力都不见了。”

“他,恋爱。”蓝火抢一步说道。

本来还沉浸在离别悲伤之中的定朝天一听,立刻又恢复到生机勃勃的模样,大叫道:“臭干尸!你给我闭嘴!”

他那张牙舞爪的样子着实可爱,引得危与蝶猿们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湛蓝的天空中映衬着单纯的清晨,人们多希望清晨没有尽头,那样时间就会停止,停止在对远方的怀念中。

而同一个清晨下,胖士兵正在准备启程前往北方的军营。

“长官,你路上可要注意安全。如果天气不好,多等两天回来也不迟。”瘦子边给收拾破摩托车的胖子扇着扇子边说到。胖子实在太胖,即便是寒冷的晚秋,他只要干起活来就会冒出很多汗水。

胖子嘴里随便应付着,手中不停忙碌地检查着挂在破摩托后面的车斗。突然,他发现自己蒸的馒头没有带,就赶忙说道:“你快去屋里把我的干粮拿过来。”

“好嘞长官!”瘦子丢下木扇子,就跑向屋内,任凭扇子被晨曦之下的凉风吹跑也不再管。

瘦子跑到屋中,看到桌子上那一大包馒头,口中嘟囔着:“这么个吃货都能忘记自己的干粮。”说着还想在那里面偷拿几个,又一想到这胖子肯定早就将数量全部记下,便没敢伸手。

他刚抱着那一包馒头跑出屋子,一抬头就望见远处沙漠中浮现出骇人的景象,那着实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沙漠中,一只浑身赤红羽毛的鸟头巨兽驮着一个没有双臂的男人迅速地向这边奔来,那男人残破的衣服与沙漠融为一色。那颜色瘦子只见过一次就深深刻印在脑海中。那是菲林法师的黄金长袍!

“长官快来!你看那是不是菲林法师!”瘦子呼喊着胖子。

“你放什么屁呢!我让你拿个馒头,怎么菲林法师都来了?”胖子嘴里骂着,半信半疑地走了过来。等他仔细一看,菲林法师已经到了自己眼前!

“残河哨所士兵拜见菲林法师!”两人见菲林法师已经到了跟前,赶忙跪下。

“是你们,我记得上次就是在你们这出发的。”菲林从鸟兽背上跳下来,跺了跺脚,鸟兽就消失不见。随后菲林走进屋中,用脚尖挪了挪桌前的椅子,面对着门口便坐了下来。那两人也紧跟在身后,弓着腰走进屋中,继续跪在菲林面前。

他们好奇着那个骄傲的大法师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但是他们不敢抬头多看一眼,他们深知即便是没有双臂的菲林,秒杀自己也易如反掌。

“你们这有水跟吃的吗?”菲林淡淡地说道。

“有有有!”瘦子赶忙跑出门,把落在门口的馒头抱了回来。

而胖子也赶紧站起来,在储物柜中扒出一个新的水杯,颤抖的手还将里面的糖豆罐子打翻了,彩色的糖豆撒了一地。胖子管不了那么多,抱起水桶就往杯子里倒,可那些水早已在和面时用光了,此刻当然什么也倒不出来。他赶忙说道:“我这就去打水!”

“不必了。”说罢,菲林咬了口瘦子递到嘴边的馒头,那瘦子低着头喂着菲林,手抖得更加厉害。菲林咽下之后,继续说道:“味道还不错。”

胖子紧跟着说道:“是小人蒸的,小人蒸的。”

“手艺很好。不去军中当个伙夫可惜了。”菲林说着,紧盯着继续跪在面前的胖子。此刻如果胖子敢多看菲林的胳膊一眼,他可能会当场送命!

“大人抬举了。我在这小哨所里,呆的很舒服。”胖子低着头,憨笑着说。

“这哨所也不小啊。”菲林继续咬着瘦子手里的馒头,眼睛开始环视周围,正好看见门前的铁桌上有个通讯装置,就立刻问他们:“那个机器最远能联通到哪里?”

胖子一听就明白菲林说的什么,便回答:“北方的军营!不过打到那里也可以转接。转接到您的研究院都可以的。”胖子很聪明,他猜到了菲林法师的想法。

“是嘛,那就转到研究院吧。”

胖子赶忙起身,避开菲林的眼光,转身就开始操作通讯装置。

“喂?这里是残河哨站。”

“哦,胖子啊,你今天不是该来军营拿粮的嘛?怎么拨通通讯装置了。”

“你别废话,赶紧转研究院。”

“研究院?那是你这个小哨站说转就转的吗?”

“让你转就快转吧!”

“怎么?那边有什么疑问吗?”菲林听得有些争论,便问道。

“没,没问题。”胖子有些怕了,赶忙回答。

“算了,你把扩音打开,我跟他说。”菲林说道。

“我是菲林,你现在给我转到研究院去。”

只听那边传来两个声音。

“长官,那边有人说自己是菲林法师,让转研究院。”

“菲林法师?不可能啊,大法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我来接听吧。您好,我是…”

没等那人说完,菲林就说道:“我是菲林。”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听过菲林法师的声音一样,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了,连忙回答:“好好,我马上转!我马上转。”

阳光开始越发清晰,晨雾散去,一架银色的飞行器带走了菲林法师,只留下两个依旧惊恐不已的士兵凝望着远去的白烟。

“这地方可能待不下去了。”胖子说道。

“为啥啊,长官。”

“咱俩都见过他这狼狈的样子!你觉得菲林这种人会留下我们吗?他们肯定会找个理由把我们暗中做掉的!这种事我听说过太多了!”胖子扣着瘦子的肩膀狠狠地说道!

“那我们去哪啊?”

“只要不去这沙漠中,去哪里都行。”胖子眼睛望向西方,而言语伴随着消散的白烟飘荡进无穷的沙漠中。

沙漠深处,曾经的库尔塔国境界上,第五信拖着自己残破的身体走着,他感觉到这次的疲倦感比入塔之前更加强烈,好像损毁困顿牢笼用的能量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他突然停下脚步,左顾右盼却没发现蒙刹的身影,勉强地回头望去发现困倦的蒙刹竟然躺在沙子上睡着了。

昨夜他们没有停歇地向着不明的方向走着,清晨时分疲劳已经完全占据了他们的灵魂。

“你给我起来!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边界。”第五信走到蒙刹耳边说道,他现在连嘶吼的力气都没了。

“不行了。你让我睡一会。”蒙刹闭着眼说着。

第五信想用自己的双手去把他拖起来,却没成想刚一用力自己竟然也跌倒在沙漠之上,随后任凭他如何使劲也站不起来了。

耳边轻柔的风吹拂着,好像在吹动一首熟悉的歌谣。

“白梦女神啊,云儿是你的娃娃。

你来到人间,让我们不再惧怕。

沙漠是来自彼岸的恶魔吗?还是鲜血凝结的惩罚。

我们生于你的眼眸之下,终于供奉你的万千花下。

云下的神啊!带我们走吧!去没有轮回的天涯……”

我怎么又听到这首歌了?第五信心中跳动出微弱的声音询问着自己。模糊的双眸在脱掉清晨外衣的烈阳下,仿佛真得看见一位穿着雪白色长裙的女神正在伸出白皙的手,那双动人的纤纤玉手好像在缝补他破碎的心灵。

第五信用尽全力伸出自己的手想去握住她,竟然发现真的握住了一只手。但那手是冰冷的,如同生长在雪山最顶端的石头般冰冷,那人的脸庞也渐渐清晰。

而令人惊愕的是,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满脸被铁皮包裹的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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