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要开学了,王蔷便入宫请安,同梁桐说明情况。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爱卿快起来。”梁桐正在临摹字帖,让王蔷过来看看,“朕正在练习花晚亭的字帖,爱卿的字也是极好的,过来替朕看看。”
大总管苏福盛将纸递到王蔷眼前,梁桐的字是随太后练习的,有太后身上遗世独立的感觉,字体瘦瘦长长的,转折处锋芒毕露,和花晚亭的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花晚亭的字终究随的道家的韵味,随心多,用心少,陛下的字是帝王之气,虽刻意潦草,却掩盖不住磅礴之意。”
梁桐笑了:“爱卿这套话,滴水不漏啊。朕听说你那学堂准备要开学了,名字可想好了?”
“臣此次前来,正是想请求陛下赐名。”
“朕前些日去给太后请安,太后也记挂着你,问那学堂准备的怎么样了,有多少孩子在里头,又请了哪些先生。”梁桐突然叹气,“太后身体不好,朕去看她的时候,气力不足了,先前还能坐起来和三皇子、宁贵妃说会话,现在只能躺床上了。太后身边的盛意姑姑同朕说,不如让太后去金陵行宫养病,朕也准了,但太后想你,你有空多入宫瞧瞧。”
“是,臣一定多入宫请安,追随陛下孝子之心。”
“既然太后要离开平江了,朕寻思,不如这学堂便以太后命名,朕问过母后了,她也同意了,取祈安二字。”
“陛下圣明。”
王蔷又将入学孩童的名单和授业先生的名单递给了梁桐。梁桐随手翻了翻,有些惊讶:“闻家两姐妹也在?她们可是和孔大家一起念书的,学问好的很,被你请过来了。”
“要谢陛下圣德,感化了她们,能为陛下尽心,是臣等的心愿。”
梁桐又关心了几句学堂的建设,话题来到了新政署:“先前长宁王在新政署提了许多意见,高侍令组织起来讨论过,你后来做了指挥使和监察使,主推的一个叫书院制,是吧?”
“回禀陛下,是的。臣以为诗书教化,国方富强。所以,臣也相当赞同书院制,在各地由地方牵头从启蒙到进修,都有书院可供学子读书。”
“就是这个问题,你先前推的这个书院制先行和新上任的指挥使主推的茶税改革制冲突了,现在新政署里头吵闹的很,连上了六七封折子,让朕做主。爱卿怎么看?”
“茶税并非基本民生,而读书人生大事,重中之重,请陛下准允主推书院制。”
“可是,连年征战,军部又要买军需,说实话,国库有些不堪重负了。”
“陛下已有决断吗?”
“倒不是,朕也觉得书院制十分重要,可是找不到理由去拒绝能丰盈国库的茶税制。朕,想问问爱卿,金钱和知识孰轻孰重。”
“自然是学问!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陛下不能两项同时推进吗?”
“朕同爱卿算一笔账,修建一所学院,包括购买书籍,给学子补贴,后期各种维护管理,少说万两,茶税制推行前期自然也是举步维艰,不会这么容易变现的,如今大宋推行大大小小的政策数十个,朕害怕民众有些吃不消。”
“可是,读书的事情不能再等了陛下。大梁有秋祁山,南楚有与同书院,我们大宋泱泱大国,只有一个立民书院扬名在外,可惜不在重要城镇,不被重视。陛下,读书乃人生大事,重中之重,唯有天下人皆可读书,大宋才可有光辉前途!”
“爱卿,你想天下人皆可读书?平民寒窗苦读官拜翰林院朕自然也能同意,可是,奴隶?你这批学生里,有两个奴隶?爱卿,越界了。”梁柏虽然这么说着,也可以从他的语气里窥见盛怒,“当然,爱卿看上的学生,自然不会差,爱卿回去替他们赎了奴籍就是了。朕不会追究的,希望爱卿也不要有下一次了。还有,新政署的书院制,你找机会去说服你原来的几个部下,茶税制才是当务之急。”
王蔷被梁桐明里暗里训斥了许久,出来平晏大殿时,心里也是委屈。
“王妃。”是太后身边的女官盛意,“太后命奴婢在此恭候您,请您去凤阳宫。”
王蔷到了凤阳宫,太后躺在床上,时不时咳嗽几声,见到王蔷来了,屏退了其他宫女,只留了盛意:“安乐,来哀家这里。”
“太后娘娘万安。”
“快起来,坐到哀家跟前来。”待王蔷到了太后跟前,太后才接着说,“安乐好久没进宫了,上次还是带悫儿和岁华入宫来。宁贵妃也不在,要是在,你们两姐妹也好好聊聊天。”
“儿臣有机会会多进宫给您请安的。”
“你忙,哀家都知道。你也听皇帝说了吧,哀家想去金陵行宫住着养老。”
“太后娘娘凤体安康,一定会早日康复的。”
“哀家什么身体哀家自己知道,在这平江住着闹心,到了金陵说不定就养好了。叫你过来是有许多话要嘱咐。盛意,把东西拿过来。”
盛意从梳妆台的深处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打开一看,隔层放着一张纸纸。
“安乐,你仔细看清楚了。”
王蔷一看,是一张药方子,王蔷随着药王谷学习医术,怎么会看不懂,是一张慢性毒的方子,服用者身体虚弱,极难生育。
“你不用震惊,这方子,钱氏在用,皇后娄氏也在用。只是钱氏有你调理,这些日子也渐好了。哀家给你看,是想告诉你,钱氏不是锃堂的良人,你看着他们琴瑟和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是钱氏她做不好王家的主母的。王家的主母,要身份显赫,有非常手段。你母亲出身尊贵,有定辉郡主做靠山,原先也是雷厉风行的,自从你去了秋祁山,她居然渐渐不理事了,国公府乱的很,这才让你父亲纳了路娘子。钱氏,出身不过一般的书香世家,比起钟鸣鼎食的陈家太逊色了。若不是你母亲坚持,陈代萱如今都成了你的嫂嫂了。哀家说这些,是想让你留意些,若哪年钱氏不行了,你一定要让锃堂迎陈家女过门。”
“太后娘娘,人活一世,不需要这么精心算计。儿臣以为,兄嫂如今这般,很好,国公府也很好。”
“呵,”太后笑了,“你姓王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大世族之间牵一发而动全身,哀家入宫做皇后,你嫁了北静王,哪个不是为了王家考虑?原先,哀家的柏儿也是要做皇帝的!”
王蔷听了,赶紧叫停:“太后娘娘,慎言!”
“有什么好慎言的?哀家怕什么?怕她惠贵妃的孩子杀了哀家吗?”太后突然笑了几声,“安乐,你终究也是要学会这些的,婚姻可是大事,哀家托付你。你身为王家的女儿,北静王妃,又是二品的大官,有些权力得牢牢拿在手里。”
见王蔷不吭声,太后挣扎着起身,来到王蔷面前:“你觉得哀家今日所为荒唐,可是哀家告诉你,你不提前预备着,别人可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啊,哀家总觉得,皇帝容不下我们了。哪个皇帝愿意自己的姓氏被一个臣子压着,还是权臣。南楚的赵氏不就被廖氏推倒了吗?”
“儿臣只是觉得,侍奉君主,当尽忠尽责。”
“王蔷,那是臣子的本分,不是权臣世家的本分,我们有能力,就要往上爬,哀家屏退众人和你说的这些,你怎么会听不明白呢?”
“娘娘,臣对皇室绝无二心!”
太后摆摆手,让盛意带王蔷出去:“算了,哀家累了,你走吧。”
盛意刚刚带王蔷出去,梁桐就从帘子后面出来了:“母后真是掏心窝子说了许多话啊。儿臣还要多谢母后。”
太后眼皮都不想眨:“不这么说,你又如何放心呢。”
“儿臣愿母后能在金陵安享晚年。”梁桐向前走了几步,太后有些惊恐,梁桐却停下来,“母后,儿臣是真的想做您的儿子啊。儿臣想着母后在金陵住着愉快,让人翻新了一下,就是那间母后抱着儿臣回来的屋子。”
“哀家也想不到,自己养了一条毒蛇,想把哀家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