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老师,手臂五处伤痕,额头两处,脸上一处,眼角一处,腰上还有一处”“膝盖两处应该是被送医务室的时候被同学摔的”
当我醒来的时候听见沈优如这样说道,还是同样的消毒水的味道,想起初中第一学期也一样被送进了医务室。我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还是忍不住的眩晕。听见老师们交代了几句沈优如,然后便离开的声音。
沈优如一进来便猝不及防的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说:“亲爱的,你咋能这么厉害呢”
我只能难受的低声说道:“您老轻点,我还是个病号”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却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死死的拽住我的手:“你下次再不许这样了,我在这里就你一个朋友,你要死了我多孤单啊”
我疼得龇牙咧嘴,老天爷啊,把这恶魔一起收了吧,我只能心里暗自感叹着。
出乎意料的是,学校并未给那个魔鬼什么处分,反而给我记了一过。不仅如此,我被请回了家,美名其曰接受心理治疗,一周之后才可以回学校上课
自那以后,全班除了沈优如没人愿意和我相处,校园里不少关于我的言语,我也清楚的看到好多不明事以的同学在我面前指指点点,甚至传出许多与我无关的事迹,刚开始不习惯总会解释一两句,终是徒劳,最后我变得沉默不说,不是代表向恶势力低头,只是我多年以来的经验总结,我知道此类闲言碎语终会在不久后渐渐消失匿迹,这看着纯洁美好的校园,对于这里的人来说,现在的生活是多么的枯燥无味的,对他人的三言两语随声附和,好比方便面里的调味料,给这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了一些味道
我走进人群,她们会自然而然的散开,当我独自走在校园,会清楚的听到身后某些人的指指点点,似乎我在哪里,那里的空气便不能呼吸一般,我像是一颗巨大的毒瘤被突然丢在人群吓得他们屁滚尿流,四处逃窜。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与人这样的生物相处,暴力不可怕,冷暴力才是最可怕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几乎都是在承受着。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魔鬼,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让所有人疏远我,更不知道这魔鬼要在这校园里生存多久。我想起了初中的一些人,有的会恶意攻击,但不会冷眼以对。我讨厌这种冷漠的人性。
县一中也有一些以前的同学,都是些点头之交。自从开始承受冷暴力之后,他们和我就更加无任何交流。我在心里默默哀叹三年的同学之情竟然抵不住旁人口中的三言两语。
我想如果是温柔的谢喆在这里他会怎么办,会不会帮我呢?算了,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我写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但仅仅只是想要将这些事情说出来,后来我将信寄给了许瑞秋,地址是按照以前在学校登记的地址,也许他收得到,但也许,收不到。
我拨通了苏夏的电话,和她说许多关于学习上的,最近看了什么书,买了什么某个歌手的第一张专辑,周末不回家就会去那些地方玩耍,却始终没能说起谢喆。苏夏心里有秘密,我一直都知道,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看我凑近,又会刻意移开,每到此时,我就会移开视线,不再去关心她的一言一行。
我很好奇,她知道我喜欢谢喆的啊,可为什么我不提,她也不提。她对我,终究还是和很多人幼时的朋友一样,关系再好,也随着时间和空间渐渐的变得疏离起来,这是万物生长的规律,谁也躲不掉,这命,她认,我也认。
在我跨进教室的那一刻,沈优如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她说:“你知道吗,张狗熊不教我们了,物理课暂时由冉老师代上,终于不用看那张熊脸了。”
我压抑内心的喜悦,开心的问道:“那他是祸害别的班去了吗?”
“NONONO”沈优如摇摆着食指,眼睛眯成一条缝,悄悄地凑近我的耳朵:“他被开除了”我转脸震惊的看着她,一边淡定的说道:“报应啊”
她拉着我转身进了座位上,又和我说道:“那家伙品行不端,这么多年被他揩油的女学生有多少啊,但是又有多少有勇气说出来,听说这次是被人举报了,匿名信都寄到教育局了,还有很多女学生去了校长那里,论他后台再大也是无济于事了,不管怎么说,这里面还有你的功劳”
我望着她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问道:“我什么功劳?”
她一本正经的说到:“其实他的行为大家都是知道的,你看那些女同学,不计较的就忘了,稍微计较的只晓得下课偷偷抹眼泪,要不是你揭竿起义,敢和恶势力斗争,激发了群众多年来的愤怒和敢于拼搏的精神......”
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我沉醉于那些真实又带有些奉承的话语中无法自拔,打断我俩是班长谢林,不知道为何她今日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过来就冲我不客气的说道:“冉老师让你去他办公室”,说完转身就走,活在这个三维空间凡是都讲究个三要素,这人物和地点是有了,时间却没有告知,我冲她离去的方向喊道:“现在就去吗?大班长?”
沈优如一把把我拉回来,一副不可言说的表情对我说道:“去吧去吧,现在就去吧”
我感觉事有蹊跷,却也来不及验证,立刻打了鸡血似的跑进了教室办公室。
冉老师正在认真的批改作业,一回头便看到闪现在他面前的我,表情先是一惊,随后又打趣道:“体力不错嘛,下学期的运动会我们班就派你去了,长跑还是跳高?”
不不不,我赶紧挥着双手,让我运动,这和让我送死没啥差别,平时连上五楼我也能喘上一个世纪,赶紧说道:“哪里哪里,我只是听见您的召唤一时激动,现在还没喘过来呢”
他和蔼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一副正经的模样,我也不敢多言。看着他拿出我的数学和物理试卷,摇摇头道:“你看看你这成绩,我说过很多次,就算今后选择文科,这两门也是占高考分数很大一部分的,你偏科偏的太厉害,我想有必要叫你家长来一趟了。”
一听这话我赶紧说道:“别啊,是我学习又不是我家长学习,我也这么大的人了,你有啥要求和我说不就好了”
想着上一次跳楼那事叫了四姨来学校,她一周没和我说话,当着我的面给我各个亲戚打电话说管不了我,说我要死要活都和她没关系,回想起那一幕幕,相比之下学习还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至少努努力就能变得更好。
只见冉老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对我道:“好吧,只要这次月考的物理和数学能排名前十,这要求不高吧,别忘了你语文和英语都是排第一的”
我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现在全班58人,我排名50,月考还有一星期,这代表就算我请十个家庭教师夜以继日的学习加上前五十个同学缺考才有希望去实现。
也许现在磕头还来得及,我一步向前,双腿一弯曲,膝盖还没来得及亲吻大...地板砖的那瞬间,老师一把拉起我,罢了罢了,冉老师摇头,道:“算了,我作为班主任,学习确实紧要,但更重要的是大家的身心健康。这事确实也急不来”
听完我又恨不得跪下磕几个响头以此表示我对老师的感谢之情,但是随后他话锋一转,不苟言笑的看我说道:“不过有件事需要你帮我”
“您尽管吩咐,我必定全力以赴”上面那句真理怎么说来着,我拒绝了请家长,拒绝了好好学习敢冲前十的伟大目标,再一再二的作为学生拒绝老师的要求,这第三点哪怕是要我冒死将我壁杨奶奶家的藏獒给偷过来以状老师神威也是在所难辞的。
“不用那么夸张哈”冉老师挥挥手,笑着说道:“听说你会点乐器,写过歌?初中的时候参加过唱歌比赛,组员还准备做明星了呢?”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这个乐器确实会一点,小时候拉过二胡,不过已经很生疏了,写歌是因为我朋友喜欢音乐,我不过是帮着填填词而已,这个唱歌比赛嘛”
我低着头,想起初二那年,我和春晓两个人参加市里面的唱歌比赛,以一首原创歌曲《四季》竟然获得了全市亚军,春晓也因此坚定了音乐的目标,而我随着中考学子的统一步伐,踏进了高中校园,思绪一下就被拉扯的好远,看来确实需要补补钙铁锌了。
“怎么样?”老师期待着看着我,可能他刚才说了什么我却没有注意听,问道:“什么怎么样”
老师一脸难为情的说道:“就刚才说的元旦节目,每一届都是高一老师负责,今年轮到我了,主持到节目,都是我一人负责,你看看能不能帮老师做点什么”
我瞬间就明白了,原来您老的目的就是这个啊,何必绕这么大一圈,咦?不对啊,我看着他疑惑道:“为什么是我”
老师拍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因为你有号召力,两个主持人,三个节目,怎么安排都行,辛苦你了”然后继续翻开手里的作业本,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哦,这次表现的机会来之不易,谢林刚才找我说是想唱首歌,我觉得她五音不全给拒绝了,说明我对这事还是很上心的,你可别让我失望。”在我惊讶,无奈和疑问的一系列表情下,他继续刚才的语气:“记得,节目一定要新奇,正能量,热血,气氛要好,到时候节目评选上一等奖还有丰厚的奖励的,你有三个节目,评选几率很大,还有记得感谢你同桌”
我同桌?我疑惑的看着他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微微耸了耸肩:“就是她啊,我原计划让你去主持让她负责节目的,可她说你的才华远不止此,所以便将这重任全部压在你身上了”
然后打断我将要说的话,转头手里的事情,一本正经的语气:“好了,不要多说,需要什么帮助随时提,这就样吧,给我行个礼回去吧”
我心里的疑惑突然就解开了,邹着眉头,向眼前的人深深的鞠了一躬,留下一句:老师再见。便一溜烟了跑回了教室。
哎哎哎,痛痛痛——
上午四堂课结束之后,沈优如发出一系列惨叫,因为此时我的手正捏着她的耳朵。因为晚会的事情,我俩已经小吵小闹了一上午了。
她挣脱我的手,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冲我说道:“我又不是不参加,再说了这是全年级的事情,凭什么就我俩负责啊”我看着义正言辞的她纯真的脸:“你好意思说,你给老冉推荐的时候咋不推荐一个班呢,偏偏只推荐一个我,你怎么只会拿自己人开刀呢”
她被我说的惭愧的低着头,看着她可怜的模样,我也没了抗争精神,饭后拉着几个“文艺分子”在小树林探讨,终于理出了头绪。
安排如下,我是主持人,另一人未定,三个节目,一个黄河大合唱,全班一起上,让全部同学都上场这样大家才会有参与感,一个单口相声,由我们班来自北方普通话极好的秋梅同学上,这唱的说的都有了,最后一个自然是舞蹈,不由分说,沈优如负责编舞,领舞,选曲,和排练场地
因为要收集素材准备各种发言稿,一放学我便钻进了学校的图书馆,此时馆内没有多少人,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静静地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认真的看着手里的杂志。
我拿了几本自己需要用到的书,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准备看着,突然看见椅子上有一本书,是沈复的那本《浮生六记》,脑海里第一句话便是那句: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
我想次第一次看这本书的时候,是初中的一个下午,我坐在教室的台阶上,从童趣看到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再到后面的中山记历,通过他书写的文字,内心感触颇深,以前的文人,既有风雅之心又保持童真心态,虽潦倒半生却也将清贫的生活描绘的热气腾腾。
天马行空的幻想,奋不顾身的热爱,有趣的人对待生活,一寸一寸都是温柔。
(2)
然后我起身,却看见地上的人影,我在背光的那一面看书,那人在旁边有阳光的地方抽烟,我转头看着那人,他依靠着墙壁,惬意不羁的神态,坦荡安然。
没想到看再次看到这个故事,我会想起的竟是那样一个不经意的画面,那个人拒绝和我联系,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
砰砰两声让我停止了思想,我回神,是那个坐在角落的男生手指扣了扣我的桌子。这时候我才近距离看着他,长得是真的一张好看的脸,浓密的眉毛,鼻梁高挺,睫毛长长的,很好看的眼睛,嘴巴微微上扬,温驯有礼的模样。
他说:“同学,这书是我的,可以还给我了吗?”
我赶紧低头,发现这书已经被我翻了一半,我赶紧合上,忍不住翻开扉页,上面写着——杜子冬
我将书双手递了过去,眼睛却不敢看他:“不好意思啊,忍不住就看了”
他说话声音很温柔,没有一丝情绪:“没关系,我妹妹她,也喜欢这本书”
我傻傻的点了点头,看见他转身远去的身影,好久才回神。
再次见到他是在午间休息的时候,众多女生在操场上呼喊着他的名字,我忍不住停下脚步,也凑在人群里,看着她们打球的身影。
他打的确实不错,奔跑,运球,一个扣篮,一个转身,运球,再一个扣篮。每次都引起周边的女生一阵尖叫,他却只顾自己安静的打球,没有任何表现
后来才知道,他已经被评选为校草,也是本次元旦晚会的主持人,没错,我的搭档
每个下午,我们都会聚在一个空教室里对稿子,走流程,彩排活动,直到元旦前半个月,这才腾出了礼堂给我们练习,活动的前一周,就开始筹备礼服和化妆的计划安排。
正式排练的那一天是12月气温最低的一天,参与活动的都陆续离开了,只剩下我们几个主持人还在对稿子。
试完礼服对稿结束都已经九点多了,外面却阴雨霏霏,这季节的风吹得有些刺骨的冷,我探身准备离开,转眼却看见杜子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旁边了,他看看了黑色的夜空,黄色的路灯照射出空气中漂浮的雨露,像极了一颗颗晶莹透亮的珍珠,然后他缓缓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黑色的伞,一按手把的位置整个伞就被撑开了,突然他转过头来,目光放在我身上。
此时我正看他看的出神,被他突然转头的目光吓得一惊,赶紧移开视线,嘴巴里却碎碎念念的唱出一句: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没带伞?”轻快又沉稳的语气,是他的声音,在问我?
我看着他,确定是在等我的回答,我不好意思的笑笑,眼睛看着黑夜,除了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
“嗯”我点点头,眼睛又看着路灯下的光影,极快的回复他:“不过也没关系,这雨不大的,我衣服上有帽子,等下再不停我走出去也淋不到的”
然后我还想说什么,忽然一个黑影到我面前,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脖子后面的卫衣帽子就已经被有些暴力的扣在我的脑袋上了,随后就是一只有力的大手搭在我的左肩上,那手稍稍有力的将我一推,我便顺着旁人的步伐一步步的走出去了。
冷雨夜在礼堂外面的大道上,一把黑色的伞下,杜子冬右手撑伞,左手紧紧地将我护着,我看着他握着伞把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因为冷风吹的缘故,就算在昏暗的路灯下,也看得出被冻的发白的皮肤。
顺着视线上移,看见他浓密乌黑的眉毛,一双好看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一张薄薄的嘴唇倔强的保持着它原来的形状。
走出了校门,我看见回家的公交车已经来了,我加快的步伐走到车门前,转头对他说道:“车来了,我上车了”这本来告别的语气,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跟我一同上了车。
本来也就两站路,可我是天生就不喜欢运动的,一直养成超过百步就要依靠交通工具的习惯。这一学期以来,没有见过他,难不成他也住这个方向。
我下车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下了,等他将伞送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问出口:“你住哪里?”
“新门小区”依旧是不带有任何情感的语气,我却惊讶不已:“那是反方向啊,这个点也没公交了,你怎么回去?”
“我知道”他看着我,示意我继续往前走去:“送完你我打车回去”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到了楼下,这才急急忙忙的说道:“我到了,你赶紧回去吧,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我作势望里面走,一边冲他挥着手表示再见,他依旧是一副冰冷的表情,向我点点头,然后转身走了。在他离开那一刻,我几乎是冲上楼的,此刻我的脸是被冷风吹的久了,所以有些热热的,可我的心为很么砰砰的跳呢,一定是因为爬了楼梯,嗯,除了爬了五级楼梯之外,我想不出心跳加速的理由了。
睡觉前,我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在那个只有两个指甲盖打的屏幕上,打出一串字:虽然说迟了,但是还是谢谢你,然后选中了一个名字,点击了发送。
不一会,屏幕亮起,显示来自杜子冬的短信: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