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和女士，请原谅我冒昧的登门拜访。”
“你是谁？”卡莲警惕地问。因为孩子的原因，她从来不带客人回家里过夜，当然这也导致了她会损失一些生意，毕竟愿意找她这种价位的男人，对于要多花三四个铜币在酒馆开个小房间这件事还是比较在意的。
眼前的年轻人当然不是找上门的客人。
“女士，再次为我的冒昧道歉。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杰罗夫，昨天和这位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他笑着说：“把刀放下吧先生，不用紧张，你应该庆幸是我先找到的你而不是骑警。”
“你想怎么样？”布兰顿并没有松开握刀的手。这个人是昨晚目睹了自己杀那几个骑警，所以前来勒索的吗？然后一直跟着自己找到这里？
“我可以坐下吗？一两句可能说不完。”说完杰罗夫用充满征求意味的眼神看着卡莲。有一说一，这个年轻人大概是卡莲平日里遇到的人当中最有礼貌的。
卡莲转头看着布兰顿。
“坐吧。”布兰顿沉声道，他也想搞清楚这个年轻人的来意。
“好的。”年轻人欢快地坐在了布兰顿身边。
“说起来我和野火帮二当家的还真是有缘，准确地说昨天我们有两面之缘，在下午和晚上的时候。请问怎么称呼？”杰罗夫坐下后直接进入了正题。
“布兰顿。”他看着杰罗夫满含笑意的眼睛说道。下午和晚上？这个叫杰罗夫看起来不是执行局的人，那应该就是商队的人了，是来为商队复仇的吗?心中如此想着，右手握紧了弯刀随时可以挥出，坐在他身边的杰罗夫浑然不觉危险。
“请问这位女士呢？”
“卡莲。”
“卡莲，好名字。卡莲，有兴趣加入鱼龙兄弟会吗？”他问得突然。
卡莲本以为自己算是个局外人，没想到杰罗夫直接抛给了自己这个问题。“什么鱼龙兄弟会？”卡莲有点懵，兄弟会要自己一个女人加入算怎么回事？自己又不会打架滋事。
“鱼龙兄弟会不是像群狼帮那种帮派，更像是互助会。鱼龙混杂，皆是兄弟。”杰罗夫解释道：“鱼龙兄弟会在奥斯因帝国是最大的互助会，有几十万成员，成员下至贩夫走卒，上至高官贵族。不过在诺安王国，鱼龙兄弟会的规模暂时还很小。”
卡莲显然不是很相信：“互助会？贵族老爷们有什么忙要底层的穷人来帮？”布兰顿倒是从来自奥斯因的商队口中听说过鱼龙兄弟会，不过不太清楚这个组织是干什么的。
“有的，可能你想象不到，但是贵族老爷们也有需要穷人帮忙的时候。”
“要交入会费吗？”卡莲机警地问道，她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自己虽然没读过书但是不傻，况且类似的骗局也见识过。
杰罗夫笑了，摆摆手说道：“不需要，没有任何费用。”
在杰罗夫和卡莲说话的时候布兰顿并没有烦躁心急，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来到这里肯定不是专程来劝说一个妓女加入什么鱼龙兄弟会，他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那柄跟随自己多年的弯刀没有离开过手。
杰罗夫的回答颇让她意外，不过她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接着问道：“就是说只要我加入了鱼龙兄弟会就有人来帮我了？”话一出口她自己都不相信，开玩笑！如果自己加入了什么鱼龙兄弟会，发生像昨晚那种自己被别人扇了一巴掌的情况，就会有人为妓女出头？可能吗？除非鱼龙兄弟会也是个群狼帮那样的帮派倒还有点可能，成天打架砍杀的帮派怎么会收妓女呢？
杰罗夫从卡莲冷漠的表情种读出了她的怀疑和不屑，耐心地解释道：“这个不能保证。鱼龙兄弟会是公平的互助会，我帮你一个忙，你也要帮我一次，才算扯平。既然是帮忙，当然要考虑到自己的能力，所以不能保证你遇到麻烦一定有人帮你。”
卡莲的脑子还算灵活，稍稍转了转就发现了这条规则的漏洞：“你帮了我以后我不帮你怎么办？或者你帮我一个大忙，我只是帮你一个小忙，这样也算扯平?”
“聪明！这个问题问得好。”杰罗夫赞叹道：“没有绝对的公平，互相之间的帮助是否能抵消，厘定的标准就看良心了。”
良心？
卡莲对这个鱼龙兄弟会瞬间很是失望。人心是最靠不住的东西，是否公平居然要靠什么良心？这是哪个傻子想出来的主意？
杰罗夫接着说道：“举个现成的例子吧。昨晚布兰顿砍了那个混混的手帮你出气，虽然他本意并不一定是为了给你出气的，然后你救了他一命。救命之恩当然更大一些，所以我猜他还会给你些钱来弥补，以后等你遇到麻烦我想布兰顿也会尽量帮忙。这就是良心，人心里是有一杆秤的。如果我帮你一个大忙，你一次可能没法还清，可以帮我几个小忙，直到你我都觉得差不多公平了就好。毕竟世界上哪里有绝对的公平呢？”
看来他昨晚确实也在酒馆，他什么都看到了，只是自己昨晚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布兰顿心想。
事实确实如同这个聪明的年轻人猜测的那样。卡莲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开口：“但是一个人的良心怎么靠得住呢？”
“一个人的良心当然靠不住，太靠不住了……”杰罗夫说着掏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分别递给布兰顿和卡莲一支：“但是一大群人的良心，还是可以靠一靠的。这就是为什么在奥斯因帝国鱼龙兄弟会有几十万成员的原因。”
“在鱼龙兄弟会，一味地想要占便宜是行不通的。没有人是傻子，当你耍小聪明占了几次便宜以后，你会发现当你再遇到麻烦时没有人再愿意帮你。相反那些努力回报别人的帮助、付出总比得到多一点的人，遇到麻烦时也更容易获得帮助。在奥斯因有一句谚语叫做‘吃亏是福’不知两位有没有听过？”
两人点了点头，卡莲之前一直觉得这句话纯属扯淡。
“这句话就是有了鱼龙兄弟会以后才产生的。”杰罗夫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看着烟圈渐渐消散：“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遇上什么大麻烦，所以平时生活中多帮助一点别人，真的遇到了大麻烦，最终帮的还是自己。”
如果确实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大家似乎可以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每个人也都会很在意自己的口碑，一个人如果被打上吝啬贪婪的标签，遇到麻烦时很难有人再会帮他。
“我加入！”卡莲已经完全被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说服了，也理解了鱼龙兄弟会存在的逻辑和意义，没有人可以完全不靠别人的帮助活着，即便有，也活得很艰难。本就已经过得很艰难的可怜人们，难道不更应该抱团取暖吗？
“加入需要什么条件吗？”卡莲问道。布兰顿在一旁沉默地抽着烟。
“没什么苛刻的条件，需要一个推荐人而已，我就是你的推荐人。等下我会给你特鲁德市鱼龙兄弟会的部分人名单，你可以去结交一下，以后大家也多互相帮助。”
“希望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吧。”兴奋只持续了两秒钟就冷静了下来，卡莲对于这个组织还是不能百分比相信，她不想让自己太过笃定，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欢迎你，卡莲，欢迎加入鱼龙兄弟会。”杰罗夫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双手握在一起，杰罗夫说道：“你已经是鱼龙兄弟会的成员了，我现在就可以帮助你。你有个叫拉姆的儿子对吧。”
“你怎么知道？”
“刚刚来的时候看到他从这里跑出去，我猜应该是你的孩子。很聪明可爱的孩子，还帮了我一个小忙，我给了他两个铜币零花钱作为回报。”
卡莲正想问他让拉姆做了什么，却被他的下一句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卡莲，我帮助你的第一件事情，我决定资助小拉姆上学。”
“你……你是认真的？”卡莲难以置信瞪大了双眼，烟头已经烫到了指头也没有察觉。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卡莲，自己根本供不起拉姆读书上学，等拉姆长大以后，在这种环境下，只会染上各种各样的恶习，成为小偷赌徒瘾君子，或者去混帮派，一想到这暗无天日的未来便让她感到窒息。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眼下自己让孩子连新鲜的面包蔬菜都吃不上，又如何考虑那么多的未来？只是偶然想到，就觉得无比绝望。自己的儿子出生在泥潭，一生也必然浸泡在泥潭里吗？
她甩掉手上的烟头扑到杰罗夫面前双手抓住杰罗夫的袖子不停地摇晃：“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知不知道上学读书要多少钱？你确定吗？”
“是真的，我知道，我确定。我们都是鱼龙兄弟会的成员，理应互相帮助。”
“谢谢谢谢，对，互相帮助，对互相帮助，”卡莲突然开始脱自己的衣服。生怕他改变主意似的急切地问杰罗夫：“你喜欢什么姿势？告诉我。什么姿势都行！”在卡莲的心中自己的身体是自己唯一的资本。
杰罗夫哭笑不得又颇感有些心酸地说道：“不需要这样，卡莲，我会需要你的帮助的，不用着急。今后你也可以帮我发展一些鱼龙兄弟会的成员，你的那些姐妹你觉得不错的可以先发展一下。鱼龙兄弟会只有人越多，作用才越大。等我需要你的帮助时自然不会客气。”
卡莲站了起来，在阁楼狭小的空间不停踱步，不知不觉泪水涌出了眼睛，爬上了肿胀的脸庞，嘴里不停重复着“好的，谢谢。好的，谢谢。”
之前怕被别人看到阁楼里的情况，卡莲闭紧了阁楼的木窗，此时她突然很想打开窗户透透气，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
以免被人看到布兰顿的存在，卡莲只敢把窗户拉开一个小缝，阳光从小小的缝隙间钻了进来，昏暗的阁楼里顿时多了一缕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