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卡莲,小孩子是要读书的。等拉姆再长大点,我会安排他读书上学。”杰罗夫看着来回踱步的卡莲说道:“可以麻烦你帮我去买包香烟吗,骆驼牌的。”说着数了十个铜币出来。
很明显眼前的年轻人是有话想和布兰顿单独聊聊,卡莲看向布兰顿,坐在那里的布兰顿点了点头,干脆端起了碗,继续吃着自己没吃完的早餐。如果这个年轻人有那个本事杀死自己,卡莲在旁边也没什么作用。
卡莲接过杰罗夫手中的铜币,在烛台旁放了一根新蜡烛后才离去。她脚步轻快,准备找到在外面玩耍的小拉姆,告诉儿子这个好消息。
“她走了,说吧,找我干什么?你是昨天那支商队中的?”布兰顿依然吃得细嚼慢咽。
“没错,我是跟着商队一起来诺安的,不过我不是商队的一员,所以商队人都被你们杀了也与我无关,来找你没有什么恶意,就是想和你合作。”烛台上的那支蜡烛快要燃尽,杰罗夫过去引燃了新的蜡烛放在烛台上。
“合作?我们能合作什么?”布兰顿把面包撕成小块扔进碗里,沾着菜汤,坚硬的面包被泡得软了下来。
“合作当然讲究互利互惠嘛。谈合作之前想问一下,你们昨天对商队采取的行动,你了解多少,或者说那个花匠告诉了你多少?”杰罗夫问道。
布兰顿想了想说道:“拿钱办事而已,他说只要杀了商队所有的人,就许诺我们一世的安稳富贵。”他们野火帮在青云林打劫过往的商队,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既不安稳,更谈不上富贵,而且只能打劫从奥斯因来诺安的商队,诺安去往奥斯因的商队背后往往站着贵族世家,他们根本不敢招惹。即使如此,每年也要经受几次军队的敲打。他们这群拿着镰刀锄头的匪徒如何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的对手?每年都有一两次百十人的军队集结起来,把特鲁德市外靠茶药古道吃饭的大大小小匪帮全部敲打一遍。直到军队大佬满意他们的孝敬之后才会离去,多少还要砍下十几颗人头作为剿匪的成果。他们收取的过路费一半以上都用来孝敬军队的大佬了,若非如此他们早就被剿灭干净,青云林这个地方也会换个更懂事的匪帮来收过路费。
布兰顿只知道每次带队前来的大佬几乎都不一样,却不知道“剿匪”这样的肥差在军队中也是打破头争抢的差事,特鲁德市安管局的局长已经不知道向长老院申请了多少次了想要出城剿匪“为民除害”,一直没得到允许。
“以我对花匠的了解,如果事情顺利,你们几个人一世安稳富贵不是问题。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他想要的只是商队中的那一个人,可惜那个人已经被执行局带走了,你觉得他许诺的安稳富贵还能指望吗?”布兰顿身下垫着破烂的棉被,而杰罗夫盘腿坐在硬硬的木地板上,颇感不适,不停换着坐姿。
“他愿意用一千金币换那个人,只要事情最终能办成,他会信守承诺的,我们野火帮几乎填了所有的人命为他办事。”布兰顿如此说着,明显有些底气不足,潜意识里也觉得事情不好办。
“可是根本没有什么‘阿普面包房’。”杰罗夫一语道破。
……
“而且不仅没有什么安稳富贵,你会死在这里。”杰罗夫接着说道:“你不会觉得昨晚杀了那么多骑警还能全身而退吧?从昨晚开始你的画像已经贴满了特鲁德市西城区,安管局投入超过一百名骑警对西城区进行地毯式搜查,搜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现在离开西城区乃至离开特鲁德市的每个有嫌疑的人都会被盘问。不仅你会死,还会连累那个妓女和那个小孩子,杀死一个你远远不能熄灭骑警们的仇恨之火……”
“够了!”布兰顿把碗砸在桌面上,打断了杰罗夫:“不需要你提醒我!”稍微大声吼出两句话就让胸前的伤口疼痛不已,倒吸一口冷气。
“好的,我闭嘴。”
布兰顿过了几秒低着头缓缓开口问道:“骑警会为难女人和孩子吗?”
杰罗夫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你觉得呢?你杀了几个骑警,一条命够抵吗?查出这对母子包庇过你,一定会被抓去审问,谁会在乎一个妓女和一个小野种的死活?用来让死去的骑警的家属朋友发泄一下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很难想象这对母子会经历什么,不过最终结局八成都是死,要经受多少折磨就取决于骑警们的仁慈了。”事实上昨晚卡莲也和众多客人一样早早逃离了酒馆,后来在小巷子里看到布兰顿以为是被那三个小混混打伤,如果知道布兰顿刚刚杀了几个骑警,卡莲是一定不敢收留包庇他的。只是这样她心里都因群狼帮可能到来的寻仇而担惊受怕不已,连阁楼的窗子都不敢敞开。
布兰顿红着眼睛咬牙问道:“所以你刚才告诉卡莲的都是骗她的?”
“当然不是,我愿意资助小拉姆上学,不过也得有这个机会才行不是?鱼龙兄弟会要想在诺安王国发展,很需要底层人民的认可加入,我还指望卡莲帮我多发展点成员呢。供一个小孩上学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杰罗夫说得很轻松。
布兰顿暂且相信了他会如约资助小拉姆上学,仔细想想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他想起来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从昨晚一直跟踪我吗?昨晚你在酒馆干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杰罗夫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收集了他的血液,自己作为巫师凭借强大的嗅觉不需要跟踪就能找到他。普通人做不到,但是他可以轻松闻出不同的人血液味道的差别,有了收集到的血液样本的对比,再加上知道布兰顿逃跑的大致区域范围,找到这里实在是轻而易举。
“不要用跟踪这种词,听着怪猥琐的,我这也是关心你嘛。”杰罗夫解释道:“昨晚我在酒馆二楼,和一个人发生点冲突,和他扭打在一起,不小心杀了他,就把他扔到了楼下,想引起骚乱自己趁乱逃跑的……”
原来楼梯上扔下尸体的人就是你?!就是你害我到这个田地!
布兰顿顿时气血上涌,右手抓住身边的弯刀就要砍了这个害自己这么惨的混蛋!可是他手中的弯刀却拿不起来,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杰罗夫左手两个指头放在弯刀之上,看似两根手指只是轻轻放上,却似有千斤之重,布兰顿已经用力到伤口开裂,弯刀依然纹丝不动。即使是他全盛时期,恐怕也无法在这两根手指下拿起自己的弯刀。
杰罗夫一脸的无辜:“别生气别生气,你看你伤口开裂都渗出血了。别用力了,你昨晚喝的那种药物对身体的损伤很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的好。我又不是要害你,我就是想趁乱跑路而已,我怎么知道你不走啊,还待在那喝酒,害得我怕下楼被你看到也不敢跑,你知道骑警进来的时候我躲在楼上多害怕吗?”那种变身半兽人的药物是花匠送给他的,副作用很大,使用一次要数月才能彻底恢复。
布兰顿终于放弃了拿起弯刀的动作,仔细想了想,当时自己完全可以和其他客人一样跑掉,但是那几个群狼帮混混的文身让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心情也很是低沉,居然想要坐下来喝点酒,也确实没想到那么快骑警就赶到了。这么想的话,好像也不能完全怪这个年轻人,他也不像是刻意设计陷害自己,虽然心里还是很不爽。
杰罗夫接着解释道:“昨晚确实是跟着你去到那个酒馆的,本来想看看你要做什么,结果看来你只是想喝酒而已。我觉得无聊,没忍住赌瘾就跑到二楼去玩了两局,那个小混混出千被我发现拆穿,不仅不退还我出千赢的钱,恼羞成怒还要打我,我当时也是太生气,失手就打死了他……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布兰顿想了想,接受了他这个说法:“按你说的现在外面天罗地网,我必死无疑,还找我合作什么?”
“合作挣钱啊!花匠给不了你的安稳富贵,我可以给你,只要我们配合得足够好。“杰罗夫说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凭什么相信你?”布兰顿问。
“如果我想要杀了你或者把你交给骑警换取悬赏,现在就可以做到,但是我不想,那样没意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现在只能相信我,因为老兄你真的走投无路啦。”杰罗夫把走投无路这种事居然说得很轻快:“不过老兄你放心,我不是花匠那种喜欢给人开空头支票的人,我会提前告诉你合作的计划,只要你答应,我会先帮你逃出这天罗地网离开特鲁德市,等离开了特鲁德市,要怎么做就全看你自己了。”
“你会帮我离开?那离开后我不按照你说的做呢?”布兰顿已然动心,他内心其实已经开始焦躁,他知道杀死六个骑警是多么大的罪行,没准骑警们这会儿已经搜查到了这附近也说不定。
“对,只要你答应合作。口头答应就好,不需要你发誓什么的。如果最终你骗了我的话,就当我做生意赔了呗。不过我觉得如果你听了我的计划不会出尔反尔。”杰罗夫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说说你的计划。”
……
等杰罗夫走出这间破旧的小木屋时,日头已经快到了中午,早晨的清凉已经消失,空气开始燥热起来。
为了不打扰他们的谈话,卡莲就抱着小拉姆站在屋外静静等待。五岁的小男孩玩累了,在妈妈怀里睡得香甜。
“杰罗夫先生……”卡莲的神色很是为难。
“卡莲,我想你是看到了骑警们贴的通缉了吧。”杰罗夫接过卡莲给他买的骆驼牌香烟,点燃了一根说道:“别担心,他不会连累你们,你没有做错,骑警不会找你麻烦的,请你相信我。”
卡莲帮杰罗夫买烟时出门才知道了她救的那个男人昨晚干了多可怕的事情,当时便吓得两腿发软,赶忙回来,想请求布兰顿早点离开自己家,只是两人还在交谈,自己强忍住冲进去的冲动,在外面已经等得焦急不已了。
耐心安慰了卡莲几句,杰罗夫交给了卡莲鱼龙兄弟会的几个人名单和联系方法,这才离去。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让他心情舒畅。布兰顿,等你成功逃离了特鲁德市,你会发现,你只有按照我说的去做,别无选择。
他准备去吃点东西,找地方睡个午觉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要和云雀好好喝两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