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苍府,苍灿被苍锦带去沐浴更衣了。母亲沈思雪也来了。江南花魁的名号不是一般人称得上的,美人尚未迟暮,花魁风韵犹存。每一个举手投足都是都是神韵。
“小绵?”唤一声小绵,沈思雪泪水阑干,苍灿心中母亲的形象由模糊到具体,温婉柔美,双目含情,似水娇弱。
“母亲。”苍灿木讷的回答。
沈思雪的手掌覆在苍灿的额上,“叫一声‘娘亲’。”
苍灿有些不知所措,所谓的幸福近在眼前,美丽的真怕是虚假的,苍灿神游着,不是不做理会,只是出为人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从未得到过,就不会害怕失去。一旦拥有,就会畏首畏尾,忧心惮掸。
“小绵,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这两件款式都很新,我还没穿过。首饰呢?喜欢插簪子还是戴步摇……”
苍灿看着苍锦摆弄着琳琅满目的衣服饰品,若要问地方志有什么奇异特点,苍灿可以从南到北数上个几天几日,毕竟在旨容的藏书阁阅书无数;若是问女子胭脂钗环,自己哪知道什么美的丑的,穿什么带什么只要不出笑话就行。
“我好将就,都可以。”
苍锦单纯,但也不是全然不知,二人都是心照不宣,在母亲和苍灿尴尬之时来个插科打诨,“那待会儿你就任我摆布吧!我一定把你打扮的和我一样。”
“小寒,你可还有水粉色的长裙?”苍锦着一身粉色,清纯脱俗,“我也穿粉色,你就不用再怎么打扮了。”
……
二人嘻嘻笑笑,打打闹闹了一番。
梳洗好了沈思雪带着苍锦、苍灿去了苍家祠堂。一路花香鸟语,家仆们见到两位小姐牵手同行,如以往低头问安,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想来是管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苍灿也做好了和陌生的家人在一起的准备。
苍南柳已经在祠堂门口等候多时了,望着沈思雪领一双闺女前来,早已泪拆两行,湿了前襟。苍南柳握着沈思雪的手,“辛苦了,孩子们进去吧。”
苍家渊源颇深,祠堂里摆满了苍家的祖宗们,最出名的,也就苍南柳的爷爷辈开始,从入仕任官,到官拜三公,再到苍南柳这一辈,皇帝也不知给个什么职位爵位,苍南柳也无心朝堂,只求了一个翰林教授,闲暇时教教书,多数都在家里著书立说,皇帝召见,求贤问策。一个家族登峰造极,皇帝给不起官职地位,就只能给帝王的信赖。
苍家进退有度,既无男子承袭爵位,也无家产万数。只有苍家百年来的基业,天下黎民的归心,根本动摇不了君心。皇帝对苍家无非是抚之,用之,稳之以安统治根基;万不可弃之,去之,贬之以寒天下民心。
香案之下,苍南柳领着妻子女儿跪在蒲团上,手捻着香,“苍家列祖列宗在上,受小辈一拜。春秋百载,万物刍狗。苍家香火,自吾而断。愧不难当,夙夜忧忧。先祖盛名,后代空享。先祖遗德,万载千秋,继之传之,流芳百代。有女一双,豆蔻年华。才貌过人,命不在我。乞先祖原谅,吾无力护之,今后放任自流,于世态险恶中求得生之一线!吾入地府,自毁面容,亦无面相见,难熄众怒。南柳一意孤行,与思雪、小绵、小寒无关,亲禀吾意,顺颂安康。”
一番言辞真诚如斯,沈思雪泪水无声落下,苍灿苍锦二姐妹早已涕破难抑,用衣袖捂着嘴,不让自己在祖宗跟前哭出声来。
苍灿可能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困守旨容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有鲜活的生命都可能成为皇家的祭品。所谓封天禅地都是为了皇尊。念及皇恩浩荡,不觉皇权可怖。
但真相真有这般浅薄吗?
认祖归宗后,一家人在前厅吃饭,沈思雪顾着给女儿们夹菜,一家子其乐融融,苍南柳忘了庙堂之争,苍灿忘了八年苦守,苍锦忘了善才唠叨。
苍南柳夹起一块雪映糕放在沈思雪的碗中,“快吃!”沈思雪盈盈一笑,一如当年初见,潋滟了岁月,姐妹二人见父亲恍了神,苍锦附到苍灿的耳边道:“父亲当年送母亲的第一件情物就是这糕点,母亲问父亲,糕点叫什么名字;父亲也不知道,就随意诹了一个,其实就是绿豆糕。”
“那绿色怎么和雪色搭上关系的?”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西施都可以看出,跟别说绿白不分了。”
苍南柳脸上露出浅浅笑意,“小绵,小寒,你们也快吃。”
有妻女如此,夫复何求?
苍灿坚持要一个人睡,苍锦只好把隔壁的房间暂时收拾出来,沈思雪又从库房里拿出几套家具,不是玉石的,就是紫檀木的。还特意取了江南贡品白纹纱做的床幔。只是床上的被套不是很好看,苍锦说,那是母亲亲手做的。
所有人都退下了,苍灿把灯吹熄了,屋子暗下来,月色入户,窗外时有风声,缠缠绵绵。苍灿抱紧了充满爱意的被子,心里甜甜的,大概没有什么可以比今天更开心的了。手中握着碎了角的玉玦,迟迟没有入睡。直到窗子咯吱一响。
苍灿听到声音,立马假睡,把小脸埋在被子里。
……
一会儿一会儿又是一会儿。人呢?
苍灿疑惑,慢慢露出的小脸……
“等我呢?”
“啊!”
小阿井迅速出手捂住了苍灿的小嘴,“灿妹妹,是我。”
苍灿小鸡啄米的点了点头,小阿井才把手收了回来,掌心之处有一点濡湿。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小绵,小绵?”
“怎么啦!”
“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儿啊。”
“那你叫什么。”
“没有,是猫吧。”
“府里哪里有猫,苍灿你开门让我看看你啊!”这大名都叫出来了,苍灿进退两难,开还是不开?
苍灿小声问:“开吗?”
小阿井摇了摇头
苍灿疑问,“不开?”
“不知道。”
这……
“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吧。我去开门。”苍灿爬起来,推搡着小阿井,“你快啊,快看看哪里可以藏身。”
“苍灿你干嘛呢,怎么不来开门。”
“奥,这就来。”
苍灿开门,只露出一个脑袋,一副嘻嘻哈哈像做了坏事的模样。
“你刚才在干嘛。”
“大晚上睡觉,还能干嘛。”
“你让我看看。”
“看什么。”
苍锦努努嘴,“里面啊。没人?”
“这……这有什么人。”
“云哥哥说你和别人私奔了,我猜……”
“苍锦!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把狗男人往家里没带的女子吗?就算我出身乡野,可我也知礼义廉耻啊!”苍灿把门打开,“有没有人,一看便知。”大义凛然的模样真把苍锦感动了。
“小绵,小绵息怒。我回去睡了,怪冷的。”说完就飞快地溜了。
苍灿关门,上了门冄,长吁一口气。
环顾四周,哪里还有陆泊然的影子,走了?窗子也是关着的。
走到床边,莫不是跑到我床上了?
苍灿猫着步子,跪在床沿上,手指捻着被角,“欸!”一把掀开,还是不见。
一只有力的手掌在背后猛力一推,苍灿滚到被窝里,没叫出声来。
“你这是偷袭!”
“如果我在被子里,你也是偷袭,只不过,你偷袭未遂。”
“你来找我干嘛。”
“我来自然是……你把耳朵伸过来,”陆泊然半跪在苍灿的床边,苍灿“嘿嘿”的傻笑了一下,把头伸了过去。
二人不敢大声,轻轻的好像在说着两人的耳语。
“我自然是来拿玉玦啊,呵呵。”
苍灿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哪里还有美人微笑。伸手推了推陆泊然,两日不见,这人气力都大了许多,根本推不动。
“不逗你了,我是来问问你,要不要跟我去江南。”
“啊?”陆泊然被他吓得不轻,忙用手捂住苍灿的小嘴,苍灿自己也呆了,自然而然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嘴,手速不及陆泊然快,苍灿的小手覆在陆泊然的大手之上,大手之下,是水嫩的粉唇……
静悄悄的,不打扰,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