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破砖窑,准确讲,就在麒麟冢的东边,老大一片洼地上。也正因为地势洼,如果不是走到破砖窑附近,根本就看不到破砖窑内的情形。
应该说,此时此刻,我已经在无意间走到了它的附近,并真切地看到了破砖窑下有亮光闪动,也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很快,我先在距亮光有100步远的一个地方停了下来,与此同时,我也很快判断出,有亮光的地方,也正是位于砖窑左侧,有臭水坑的那个位置。或者说,如果沿着我现在的位置继续往前走,走下一个很大斜坡,就会直达水坑边上。而那团闪烁不定的亮光,也正是从那里发出的。
现在,我已经开始试着往坡下走了。这个地方,应该说,我来过已不止一次。我还知道,这个过去因为长年累月脱坯挖土,而形成的大土坑,每到雨季,坑中都会积下很多雨水,年复一年,再加上,我们袁家坟的许多村人都喜欢把死猫死狗,甚至刚出生的死孩子都往水坑里扔,就是夏天未到,或是夏天都过去了好些天了,大老远的,还仍能闻到从水坑里散发出的难闻气味。
此时此刻,随着一阵微风吹上坡来,一股剌鼻味道也正好扑面而来,直剌激的我的鼻孔想打喷嚏。可也正在此时,我也听到了一个压得很低的凶狠的说话声。由于心中一惊,只把我想打的喷嚏给生生压了回去。
“怎么样?怕是比磨扇的滋味要好受多了吧?——我劝你还是快说了吧?”
准确无误,这个声音,我一下就听出来了,也非别人的声音,正是刚上任不久的民兵连长王立可的声音。声音沙哑还伴着喘息声,在我们袁家坟村人中是极有特点的。
这让我心头不由再次一惊,心惊胆战中,又不由急忙停住脚步。我以为接下来,定会是王大炮的声音。可仔细再听,又半晌没有回答声。一时间,心中又不由一阵疑惑。
“不说话是吧?装硬骨头是吧?”
同样地,又是半晌,仍是没有回答声。
应该是,又是过去很久,王立可又突然怒了,就听他凶狠狠地说:“不说?那就给我再扔!”
紧接着,就在亮光闪烁处,在两个人影的晃动中,又听“咚”的一声水响,再接着,又是水不停翻动的声音。
一时间,我只觉得头皮发麻,心头跳得更加厉害,我甚至都肯定地在想,那个被扔下去的肯定不是别物,定是王大炮无疑。
所以,停顿片刻,我又不禁撑了胆子继续往坡下走。应该说,此时此刻,我也说不清楚,自己继续往坡下去,是想去救王大炮,还是自投罗网去找死。
因为是下坡,速度更是明显快着许多。眨眼间,我距他们也就不到二三十步远了。这时,就见坑边,随着光这在水面上不停摇晃,一个声音也突然传来。
“怎么不动了?怕是死了吧?”
这个声音,我也听出来了,是住村西头王老敬家的五儿子,叫王小明,与王大憨家住街房。与王立更是从小形影不离的朋友。后来,因为与王立可一起弄出了人命,也被判了死刑。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拉,还不快往上拉绳子!”
这个声音,我也听出来了,又不是别人,又正是王大憨的声音。这让我头皮又不禁猛地一紧。
应该说,自从那次被他掐了脖子,差点死掉之后,从心底里,我还是对他有
几分惧怕的。
就听他话音未落,随着一阵“哗哗”水响和一阵亮光——此时,我已判断出,那是手电筒的亮光——在水面上一阵晃动,应该是,王大炮又被绳子拽了上来。
“坏了,没气了!”王大憨的声音。
“还真死了,——那怎么办?”王小明惊慌的声音。
“给他肚子控控水,说不定一会儿还能缓过来。”王立可镇定的声音。
“这老家伙水性大概不错,半天了,一口水都没喝进去,怎么控?”王大憨的声音。
“算了,给他解了绳子,再扔回水里吧。”又是王立可镇定无比的声音。
说完,就听他又接着说:“明天一早,我带几个民兵过来,再把他捞上来,就说是他想不开,跳水坑自尽的。”
“还是立可哥想得周到。”王小明的声音。
“那就扔吧。”王大憨的声音。
待扔完,三个人又紧接着灭了手电,开始快速朝我所在位置的坡上来。这时候,我也才发现,我所站的位置,正是上下坡的一条必经之路,一时间,两腿一软,便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