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种,这个词,是淬了毒的。
偏偏也最让人无能为力的,尤其是用在我风光霁月的太子哥哥身上时。
他虽被封为太子,却注定与皇位无缘,注定是我胞弟的垫脚石。
只因他,本不该姓萧,亦不该在东宫如履薄冰这一生。
熹平十二年,我备受荣宠的胞弟遭人陷害,自此眇一目。
自此朝堂后宫,似乎有什么若有似无的变化。
从此,我那皇帝老爹,不再进出我老弟的寝宫,也不耐心教导,而是将他扔给了当时的太傅,楚三思,也是楚恒那狗贼的爷爷。
人人都说可惜了,六皇子是难得的聪慧之人,以后难当大才,简单来讲,我皇弟废了。
我老爹抱我在膝头,笑盈盈不无慈爱道:“太子聪慧,与雁儿是同时出生的,雁儿该多与太子亲近。”
彼时我十二岁的年纪,自然是要听我老爹的话,日日取了好吃的好玩的,赠与我太子哥哥。
起初他对我的亲近颇为讶异,总是待我冷冷的。
但是我是谁,人间小棉袄一件,凭着我那(不)愈(要)挫(B)愈(脸)勇的精神,终于拉着他一块玩耍。
须知要得真的保护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使他远离危墙之下。
而我,选择了去做撑住危墙的那根木棍。
嗨,我是如此高风亮节。
我皇弟的眼睛,至今未找到凶手,但这人定然是与那帝王之位息息相关的。
我那皇弟老爹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将我老弟拎出了棋局,选择我,成为那一刻至关重要的棋子。
没办法,谁叫我是大夏最聪明伶俐的长公主,当然义不容辞。
我时常在想,我太子哥哥若是即位为帝,未尝不是一个仁慈的君主,我也未尝不能做一个辅佐君王的好公主。
只可惜,他不是。
我与太子日益亲厚,皇后不大高兴,萧瑟瑟也不大高兴,就连我母妃……也是忧心忡忡的。
我皇帝老爹,起初喜闻乐见,后来也时常露出忧虑的神色来,偶尔还带着几分愧疚。
不待我细看,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我暗自喟叹,啧,做公主真难,尤其是美貌无双的公主,那是难上加难。
十五岁及笄时,太子赠与我一只红玉簪子,他说再好的玉也配不上我倾世之颜,他牵着我的手在众人眼前,宣读了当时的太傅所书文书。
一切,从这一天开始改变了。
那一日,百官之女在我跟前见礼,恭贺我及笄之喜。
看着那些贵女拿着我赏赐下去的金银首饰,珠宝玉器,一个个喜笑颜开的模样,我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这他丫的,这些人不会是来碰瓷敛财吧。
我偷偷着侍月拿了礼单册子,好家伙,这些什么玩意,一对猪蹄儿也能做贺礼,还有送筷子的……要不是侍月掐着我的人中,我险些就两腿一伸,去了。
“都是知道公主素来爱吃猪肘子,所以才送了来,他们也是有心……”
“有个屁的心!”我咬牙切齿,狠狠捏着手里的册子,恨不得撕个粉碎。
“公主,当心手,这可是新染得凤仙花没几天呢,折了多可惜。”
看着我死死盯着方才赏赐下去的玉如意,琉璃尊,玉手串……
侍月拉着我生怕我上去把东西抢回来,拉着我低声劝慰道:“公主莫要可惜那些个东西,这还是有的赚得……”
“我是那等小气之人吗!本公主啥也见过,这是脸面问题你懂么!?”
侍月十分敷衍的回答了我:“是是……可是公主,你能把手里的册子给我吗?”
我正了正神色,将手里揉烂了的册子给了她。
侍月低头在我耳畔,道:“太子洗马赠了夜明珠一箱,八宝如意簪一对,还有……一只黑猫。”
侍月约莫以为我还在为方才亏损之事气愤,遂而说这个来宽慰一二。
这礼若是旁人送的,我或许真能宽慰不少,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
可是,楚恒那厮绝壁是来添堵的。
想起那一回他站在我廊下抱臂看着我的模样,“这金丝虎,是我送你的礼物,你瞧,可还喜欢?”
我脸色难看的愈发厉害,手边杯子往桌上一嗑,整个花厅的人都不敢出声,只是惊恐地望着我。
侍月亦是脸色大变,“公……公主。”
眼前不知何时跪了个小姑娘,吓得都差要哭了。
乖乖,那可怜见儿的,眼里蓄了泪,想哭不敢哭的看着我,楚楚可怜。
我忙展了个自认平易近人的笑容,“你叫什么,好生怎的跪在地上,侍月,快给人小姑娘看座。”
小姑娘跪的愈发端正了,“肥……肥公祖……民女小名张婉宁,给公主请安,恭贺公主及笄。”
听到肥字我皱了皱眉,好漂亮一姑娘,可惜说话不利索。
我目光落在她眉眼处,不由得心跳了一下。
这长相……
这样的小姑娘,倒是可爱的紧,忙拉她坐我身旁,“你几岁了?”
“肥公祖,民女刚满十岁。”
我脸又几不可查抽了抽。
忍住。
“那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呐?”
“家里还有一位哥哥。”
……
当晚,阖宫内外都道,七品言官家中十岁幼女,得昭华长公主青眼,留在昭华宫与公主同宿。
一时间,有人妒有人恨,大抵都是因为没能得到本公主青睐而觉得羡慕吧。
啧,我也知道世人孺慕之情,奈何一颗小心脏就那么大,哪里放得下那样多……小姑娘!
夜间,我瞧着被乳母哄睡着的小姑娘,那张脸,生的真是……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