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尘古道,秋风正紧,跨淮水而来的大雁整齐划一地扑拉着翅膀划过垂柳枯杨,向南急飞,秋意肃然,漓裳裹紧了衣衫,抱肩坐在车上。
“阿福哥,路上怎么一个行人也不见?”
“打仗呢?哪个不要命的敢随意晃荡?”
全福横了她一眼。抬眼望去,寂寥空旷的原野尽头,隐约可见些许蚂蚁大小的帐篷、行人,风起,滚起漫天黄尘,恍惚间,那帐篷,那行人亦被黄尘卷起……他后悔了,后悔的只想此刻就掉头回去。
可他不忍看她失神的样子,硬着头皮,吆喝着和他一样无心向前的老牛。
秋风挥洒处,芦花点点,踏着流水而来;夕照残存处,细浪翻腾,滚起流金无数。
淮水近在眼前,芦苇丛中忽然钻出两个手执利刃的甲兵来。
“干什么的?边塞要地,不许外人进入!”手执利戟的甲兵用手中的长矛挡住了牛车。
“军……军爷,咱们是淮阴城的百姓,俺……俺这就走……”全福弯着腰,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急忙调转了牛车。
“站出!”一柄画戟架在了全福的脖子上。
“军……军爷,有何吩咐?”全福抱着肩,抖成一团。
“这里距淮阴城有几十里地的路,天这么晚了,在这里瞎溜达什么?爷看着你倒像是魏国的细作!”
其中一名甲兵上前扣住了全福的衣襟,对同伴招呼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干脆点!连着那女人一起,押回军营候审!”
“军爷,咱们不是细作,咱们是淮阳王府的人,专程到此看王爷的。”全福见两个甲兵要动真格的,只得据实招了。
“是吗?”那甲兵盯着他细细的审视,只把他盯得毛骨悚然,片刻之后,那甲兵与同伴对看一眼,几乎同时厉声暴喝:“押回去!”
带着漓裳这个拖油瓶,全福一身的本领无处施展,任由那两名甲兵把他反手剪起,五花大绑着。
两个甲兵一前一后地压着漓裳、全福并着一头老牛缓缓地向着中军帐走去。
沿途芦苇丛生,一派水色波光,恍然入了八百里梁山水泊。
风声呼啸芦花里,白鸟成行忽惊起,依稀有千军万马埋伏其中。
全福略微一侧目,那甲兵便举着方戟招呼他,他无奈,只得缩着脖子收回找寻的目光。
大军驻地一片肃然,随处可见束甲士兵列队训练的场景,更有执枪挺戟的士兵五步一哨,目光一如鹰隼般锐利。
全福暗自叫苦,若是落在了那些粗鲁武夫手中,那才是有理说不清了。他皮厚,些许责罚尚且扛得住,漓裳可怎么办?
无奈之下,虽觉不妥,也只得扯着嗓子叫喊起来,“王爷!王爷!阿漓来了……”
声声呼喊,响彻整个营地,押解的甲兵急于阻止时,已是不及。
一时间,侧眉曲目,所有人的目光都凝集在了这老牛破车的周围。
予澈和予涵几乎同时出现在了漓裳的面前,瞪着面目全非的漓裳,端详良久方才认出她来。
“王爷!”漓裳甜甜的唤了一声。
“谁给你画的?”予澈捧着她的小脸,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阿福哥哥画的!”漓裳伸手一指。
全福连忙摆手,“阿漓自己画的,奴才就给她添了几个麻点,几个痦子罢了……”
予澈哭笑不得,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将漓裳拦腰抱起,直往他的营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