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然,只有秋风翻卷帐篷窸窸窣窣的阵响。帐帘一落,不透一丝缝隙,几盏如豆油灯闪着黯淡昏黄的微光。
予澈吩咐侍卫送些热水送来,这才绞了温水帕子,轻轻拭去漓裳面上浓重的铅华粉饰。
“这样不好吗?”他端详着漓裳浅淡清婉的小脸,“又是麻点,又是痦子的,亏你们想的出来?”
“阿福哥还寻了一套粗布衣服呢,我没穿……”漓裳想象着穿起又霉又臭的粗布烂衣站在予澈面前的样子,予澈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予澈眉头微蹙,“阿福,进来!”
帐帘打起,全福闪身进来,远远地立在门首,再不肯前移半步,“爷,奴才冤枉啊!奴才出这样的主意,还不是怕路上出什么事儿吗?”
“你还有脸辩解!本王叫你看门,你倒好,领着阿漓到处晃悠!出了事,这笔账咱们怎么算吧?!”
漓裳安然无恙,所以,他们并无账可算。
全福听出予澈的弦外之音,笑嘻嘻地靠了过来,“这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奴才下次小心就是了。”
“你还想有下次?!”予澈掷出手中的棉帕,全福麻利地闪过,一溜烟钻出帐外,片刻之后,又笑眯眯地探头进来,“爷,奴才知道错了,要不,奴才这就带阿漓回去?!”
这小子愈发贫了!予澈不动声色地向全福招手,“阿福,把水倒了。”
“爷,您不是想算计奴才吧!”全福笑眯眯地盯着予澈,明知道有诈,也只得硬着头皮走进来。
待到全福走的略微近了些,予澈陡然起身,端起手边的水盆,“哗啦”一声,尽数泼了出去,全福迅速掉转头,急切打起帘子时,那盆水仿佛是算计好的,不偏不倚,正好冲到帘子上面。
看着全福水淋淋的落汤鸡模样,予澈得意的大笑:“臭小子!”
“算你狠!”全福瞪着前仰后合的予澈,摔帘子而去。
漓裳瞪大了好奇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从来不知道予澈和全福的关系竟是这样的不一般,远远超出了主仆之间的那种若即若离的融洽与隔阂。
“王爷,阿福哥生气了?”
予澈咧嘴大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是啊,这小子,最记仇了!起码三天不理我!”
这天的稍晚一些时候,予澈和漓裳在营帐内吃了晚饭,又命近身侍卫送了一大桶热水来。
“阿漓,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吧。”予澈目不转睛地盯着漓裳。
“知道了。”漓裳不敢抬头看他,拿了他的长衫转身钻入帐幔后面去了。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军旅生涯里,纵然是身份最尊贵的人,也难享受到最平常的生活。
营帐四维密不透风,人在其中仍觉寒意袭人,露宿在外的将士们的感受可想而知了。
漓裳卧在温水中,想着予澈方才的眼神,不知不觉红了小脸。
她想念他的怀抱,安全的,温暖的,清芬的……
今夜定是个风光旖旎的夜吧。
她有些期待,同时又为自己这样的期待感到羞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