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微微蹙眉,为难道:“爷!别人不见也便罢了。当今国丈,侍郎李大人,兵部左尚书这两位可是得罪不得!”
“阿福,这段时间是不是忙着娶媳妇呢?”予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全福听得云里雾里,又被他看的有些发毛,摸了摸后脑勺,笑道:“没……没有……还没碰着合适的呢。爷,奴才跟你说正经的呢。您就别在这儿东扯西唠了。”
漓裳听说,顿时来了兴致,“王爷,不如,你给阿福哥介绍一个吧。”她咬着调羹思虑片刻,笑道:“我想到了,月婵姐姐吧。他们两个年龄相仿,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把王府打理的有条不紊,简直是绝配!”
全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不插嘴,不够一碟子菜,是吧。喝你的补药吧,想想怎么给王爷生个小世子才是正事……”话犹未了,他自己倒先红了面颊,心头酸酸涩涩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予澈看的分明,抚掌大笑的片刻,故意将漓裳揽在怀里,然后用力在她的眉心香了一口,“我的阿漓,就是聪明!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你还别说,阿福和月婵还真是绝配!”
全福吐了口唾沫,跺脚道:“绝配个六!”
予澈明知全福的心意,此刻见他整个面颊连带耳根子都红了起来,生怕真的惹毛了他,便收敛了笑意,“阿漓也不过是这么一说,瞧你吹眉毛瞪眼的凶成什么样子了?不给你取个媳妇,你整日里惦记着女人,见识愈发的短了!”
“就是!就是!”漓裳连声应和,给全福瞪了一眼,捂着肚子滚到予澈的怀里笑得愈发厉害了。
予澈到没有取笑的意思,任着漓裳在他的怀里翻滚,斜着眼睛睨了一眼立在门外侍奉的无双、妙常等人,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说那两人得罪不得,可依着本王看来,天下人都不能得罪,独独这两个人不必放在心上!人家和皇上的翁婿和谐,和本王搭得上半点干系吗?本王有阿漓就够了,又不想做他们两家的女婿!”
全福顿时明白过来。
这两人永远不可能和睿王一系站在统一战线上!
得罪也罢,欢好也罢,全不相干。
他讪讪而笑,依旧不敢明言直说,“王爷总想着自己,奴才倒是有心做他们家的女婿,只怕没这个福分!”
予澈点着全福笑得前仰后合,“即使如此,哪天本王得闲了,带你去走一遭!缘分天注定,这也难说。”大笑声中他忽然低语,“阿福,传话出去,告诉八弟和尉迟宇唯,本王这几日去南屏山!”
全福微微颔首,笑道:“那奴才先在此谢过王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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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宫。
温凉的夜风穿过半敞的雕花窗子在殿内婉转流淌,明黄的帷幔浮浮荡荡,如浪翻滚。
罩在紫檀木龙凤呈祥桌灯里的烛火不安地跳跃着,空投下的冥蒙不定的光影喝着博山炉内缭绕飞升的安息香在殿内来来回回地徜徉徘徊。
予涵翻了个身,醒了。
“万岁爷,您醒了?”门外传来李成功试探性的低声问候。
予涵支起身子,阖目半倚在床头,“小李子,什么事?”
李成功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立在映着深深烛影的六曲云母屏风外,躬身回道:“回万岁爷,睿王那边传信过来了。”
予涵霍地睁开了眼睛,警惕地聆听着殿外的动静。整座宫殿寂静无声,唯有风撼庭树哗哗作响的枝叶摇动声和着窸窸窣窣的蛩鸣在耳边回响。
他披了家常的袍子下了床,给自己斟了杯茶,说道:“进来回话。”
“奴才遵旨。”李成功弓着身子悄无声息地迈进室内。
予涵扶着几案在剔红夔龙捧寿纹宝座上坐下,微抿了一口茶,这才道:“怎么说?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万岁爷,左尚书、李侍郎几位大人的帖子已经送到了睿王府,不过,睿王已身体不好为由,推脱着不愿见面,送的礼盒倒都收下了。晌午时分,济阳王也曾去拜会过睿王,睿王并不曾见他。无双还说,睿王这几日可能会去静水庵祭拜德妃娘娘。”
予涵微微颔首,皱眉凝思了片刻,又问:“睿王今日都忙了些什么?”
“这个……”李成功吞吞吐吐,不知是否该据实相告。
予涵脸部的肌肉紧绷,带了点威胁的味道,不耐烦地问,“这个是哪个?说!”
李成功抬眸偷觑了他一眼,宛转地回道:“睿王……睿王一直在睡觉……”
“睡觉?”予涵眉峰微蹙,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李成功,“睿王的身体状况很差吗?”
“不……不是……睿王,睿王和臻妃……”李成功觑着予涵的脸色,欲言又止。
“到底什么事?”予涵审视着李成功,眸底暗流涌动,射出的目光簇簇如两柄凌厉的刀锋,显然是动了怒气。
李成功打了个寒噤,一咬牙,朗声回道:“回万岁爷,睿王和臻妃从早间一直缠绵到晚上,别的什么事也没做!”
予涵只觉胸口一紧,难以抑制的酸楚漫上心头。
他涨红了脸,蓦地一拍几案,难以抑制的愤怒脱口而出,“给朕滚出去!”
他就知道是这样!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李成功苦着脸,连忙称是,弓着腰退出门去,并不敢走远,只在门口候着,等待予涵传唤。
予涵闭着眼睛,定定地坐在灯影下,结局就是这样,他早该料到的,不是吗?
那个叫漓裳的小女孩心心念念地想着予澈,对他,除了仇视和敌意,大约再没有其他的感情了吧。
他不是说,他欣赏她的忠贞不渝吗?他不是说,她让他相信恩爱恒逾,天长地久吗?
此刻,她回到了予澈的身边,他不是应该感到欣慰吗?
为什么他心底却蔓延出一种无法言说的苦涩来?
难道,他爱上她了吗?
他坚定地摇摇头,甩开这种无聊的情绪,女人而已,而他,最不缺少的就是女人!
他并不唤宫婢伺候,起身撩起层叠起伏的帐幔,缓缓步至雕花窗前,推开窗子,外面是轻浅单薄的夜。星光黯淡,月色如纱,笼罩在他凸凹分明的侧脸上,端凝而决绝,透了一丝无言的清冷。
夜风带了些许凉意,轻轻拂面而过,他似乎清醒了一些。
惘然望了望室内,目光落在书案上那一叠未及批阅的黄绫装裱的奏折上,他彻底地醒了。
“来人,传年扶风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