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起,细雨过,层层院门紧闭,这一日,予澈和漓裳起了个大早,提了香火纸钱登上青幄马车,出睿王府,穿过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直朝南屏山赶来。
碎石铺就的官道上,行人披蓑戴笠,车辆来来往往,热闹非常,车轮碌碌碾过泥泞的官道,行的有些吃力。
紧挨官道的是两溜清溪,沿溪长着大片茂密的芦苇在风里摇动。
漓裳打起车帘,探头向车外望去,雨丝细细密密地下着,远山近水全笼罩在了一层迷蒙的烟雾之中。
路旁的槐树上挂满了一串串洁白的槐花,鲜润丰泽的雨滴坠在葱翠欲滴的叶片上淌动。飒飒西风席卷而过,槐林阵阵漾琼花,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素雅的清香,偶尔还有一两颗花瓣叩开薄薄的车帘,飞进车厢内。
漓裳打量着路上的行人,粗布葛衣,身上或被背篓,或扛包裹,多是寻常的农家打扮,只是言谈举止有些异样。昂首阔步,行动利落非凡,甚至还有某中不易察觉的居高神情在身上流转,劳苦大众倍受欺凌,谨小慎微,哪是这般人的样子?
“予澈,今儿是什么日子,路上的行人怎么这般多?”漓裳落下帘子,向予澈示意。
予澈并不意外,清亮的眸子里漾溢着那抹温柔的笑,感受到他手心里的温热,他已经将她揽在怀里。
漓裳依旧不放心,可见他这般淡定如常,心下到底放松了不少。
予澈,有你在身边的日子,真好。
她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马车出永兴城,漓裳透过帘子的缝隙向外望时,已不见了那些尾随而来的非官非民模样的粗壮男子,倒有不少和他们一样提着参佛贡品的男男女女或步行,或赶着牛车前往南屏山方向去。
南屏山一带,除了静水庵外,另有一座白云观香火极是鼎盛。
可这一庵一观自来便是皇家庵观,在此出家的也多是后宫妃嫔,自来不许外人进入。可见这些男男女女不过是借此掩人耳目,背后必然有着非同寻常的目的。
除了予涵,漓裳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这般处心积虑地追着他们乱转?
果真是给予澈说中了,予涵,终究是不肯放过他们的。
她默默地看着予澈,只见他微微阖上双目,浓黑似鸦翼的睫毛在铺落在冰雪般清寂俊美的容颜上,嘴角勾起闲适的弧度,似乎极其满足的样子。
“我来带我的阿漓一起走,或者一起死!”他说,声音从容和轻浅,却是从未有过的果断和决绝。
既是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白皙的几近透明的指尖滑过他嘴角的笑弧,更深地钻进他的怀里。
马车绕着曲折回环的山路缓缓地行着,风色柔和,婉转了一路的水色风花。
终于,到了山脚下。
予澈下了马车,撑起素色泼了墨花的竹骨伞递至漓裳手里,他一把将她抱起,素色墨花的竹骨伞夹裹着雨珠儿溜转飞旋,带起飞雨如花四散。
全福安放好了马车,自提了提盒跟来,三人一道拾级而上,穿行在往来的人群间。
梵音声声,佛号起伏中,袅袅的香雾缠绕着濛濛烟雨在氤氲在肆意峥嵘的草木间,共沐舍利佛光,涤荡尘世污垢。几只飞鸟的影子掠过柳梢花间,衔着山影,撩拨着水心,悠然荡漾在云水禅心深处。
漓裳收了竹骨伞,与予澈并肩进入大殿,敬了香,跪在蒲团之上虔诚跪拜。
刚刚立起身,便有一年岁偏大的女尼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施主一路奔劳,也该累了,小庵西北角尚有一处禅房,也还清静雅致,正是素来招待贵客的,施主若不嫌弃,也还可休憩片刻。”
抬眸看时,这女尼一袭缁衣,眉宇平缓淡定,正是德妃生前的侍婢容若,漓裳喜不自禁,“姑姑!”
女尼神情淡然,侧身让至一旁,“施主请!”
漓裳不意在容若面前受了冷落,神情为之一黯,感受到予澈的手微微施了一点力,手心的温热传至她的掌心,她抬眸看他,他正向她点头示意。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傍着他的胳膊随了容若穿过清寂无人的庭院,朝内走去,竟在德妃生前住过的禅房前落了脚。
推开门,虚浮的脚步落在地上,立刻溅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尘。
昏暗交叠的光影里,室内依稀还是先前的模样。
灯油已尽,檀香早灭,木鱼寂寂依然蒙上一层薄薄的烟尘,供着佛龛的香案已不复最初的色彩……
容若放下清寂淡薄的面孔,拉着予澈焦灼地道:“澈儿,这几日,静水庵里的气氛有些异常,那些妆扮普通的香客个个身怀绝技,看着就不简单。你和阿漓先在这房间里歇息片刻,掩人耳目,待姑姑走后,即可离开。”说着扬手一指佛龛,“移开佛龛,下面有一条地道直通向静水庵外的山洼里,八王和尉迟将军正在那儿等着你呢。”
前来追踪他们行径的人,显然知道容若和予澈非同一般的关系,容若约略说了一下这几日的概况以及出口山坳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