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曲尘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你不觉得很可疑吗?知道你不能吃青竹果的人很少,可刚好那么巧,那酒里就有,这里头会不会有其他的事儿,你没想过吗?”
“我说不用就不用了,”曲尘看着她认真道,“不必去惊动蒋楠星,他只不过是为了泄私愤而已。”
“可没准他还会找人来害你。”
“倘若昨晚只是一起巧合,那么蒋楠星的盘算我基本上能猜到,他是想帮芳郁成了我的女人,然后利用此事来威胁芳郁,让芳郁为他卖命。他的脑子也只能想到这一步,高明不了哪儿去。所以这样的人错过了昨晚的机会,就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蒋楠星我会派人看着,你不必插手了。”
“倘若昨晚不是一起巧合呢?是有人在蒋楠星背后指使他对你下手呢?”小方质疑道。
“我说了,蒋楠星的事我会处置,你不用管了。”
“你就一点都不怀疑他别有用心?”
“你这么问,就是在怀疑我。”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想一切小心为上,要知道你和师傅,任何一个人出事了都会给帮里带来灭顶之灾……”
“没有我,帮里还有其他人,你这样想就会安心得多。”
小方怔了一下,转过头去盯着窗户纸上的晨光道:“我只是遵照师傅的吩咐,要确保你在庞家的事情顺利完成。毕竟,师傅为了布这个局,花费了前后差不多六年的时间,我们不能功亏于溃。”
“你最近想得太多了,”曲尘一边拿起纸包装蜜枣一边说道,“大概跟你忽然回到这儿有关。其实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照旧,没有任何纰漏,想太多都没用的。好好在夏夜这儿干着吧,等着接应撤退回来的兄弟,这才是你眼下该干的事情。”
“一切照旧?”小方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涩笑道,“你已经改变了全盘计划,还怎么能说一切照旧呢?靳宝梳,原本就是计划以外的人……”
“只要最后结果是一样的,中间过程怎么改变都无妨。更何况,我身为掳金帮的二帮主,我想我有这个权力更改计划吧?倘若你对我在庞府的任务有所质疑,你可以跟师傅提出,中止我的任务。”
“我……”
小方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响起了宝梳那清亮的声音:“阮曲尘!死狐狸!跑哪儿去了?小面还吃不吃啦?不吃倒了喂狗了啊!催命似的要,这会儿又跑得没人影儿了,再不出来,姑奶奶不伺候了啊!”
曲尘摇头笑了笑,拿着那包蜜枣往后院去了。他走后,小方脸上浮现出一丝失落,站在蜜饯展台前发了神。直到夏夜端着碗面出来叫她时,她才回过神来回柜台继续收拾。夏夜问她道:“不吃早饭了,伙计大爷?宝梳做的小面,还挺不错的,你尝尝?”
“她又不是做给我吃的。”小方低头擦着柜台冷冷道。
“那是自然,都是为了孝敬曲尘,我们顺便沾个光罢了。哎,你真的不吃啊?那我回去把你那碗也吃了?”
“随你!”
“哎哟,真是个怪人啊!说好说坏都是一个样儿,没劲儿!”夏夜看着小方连连摇头,捧着碗回去吃第二碗了。
吃过早饭后,曲尘便带着侯安回庞府了。宝梳没回去,就在铺子里跟夏夜说话,时不时地跑到小门那儿往院子里瞟一眼。每回跑回来,夏夜都会兴奋地问:“出来了吗?出来了吗?”
可一大早上都过去了,两人还是没从房间里出来。宝梳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捶了捶柜台惋惜道:“完了,这回初真是沦陷了!”
“沦陷?”夏夜拨了拨算盘珠子问道,“什么是沦陷啊?”
“横竖就是……你打你的算盘好了,仔细算错了!”
“怕给你家少算了一半啊?我也想,不过有个小方在,我少算一文钱都能给她揪出来的!她跟曲尘派来的管家似的……”夏夜说到这儿,又停了一下,斜眼瞟了瞟宝梳的表情,幸好这丫头一直在盯着小门那边,满脑子都在想初真和汝年在干什么,没有在意夏夜说的那话。
这时,旁边正在碾药的小方瞪了夏夜两眼,好像在警告他少乱说话。他无奈地笑了笑,低头继续打算盘了。宝梳回过神来时,问他道:“你知道城里哪儿有空铺子吗?”
“你要干什么?”夏夜停下手来问道。
“打算开个绣庄。”
“那好啊!要不要哥哥入一股?”
“别说你了,连阮曲尘都没份儿!”宝梳拿起小药称掂了掂道,“这买卖是我自家的,也算是姐妹们的,不掺合臭男人的钱。”
“谁是臭男人了?你跟曲尘还分得那么清楚?”
“这不叫分得清楚,只是各自干各自的事情而已。怎么样啊,夏掌柜的,有没有好介绍?”
“没好介绍,不过,我可以抽空陪你去逛逛。”
“铺子里怎么办?”
夏夜指了指小方道:“有她在就行了,走吧,趁早不拖晚,这就去逛逛看,有没有什么好铺子可以盘下。”
宝梳往小方那儿瞟了一眼,笑道:“你还真把人家当掌柜的使唤啊?那工钱是不是得再给人家添点啊?”
“添?算了吧!”夏夜把账本一合道,“她那脾气能减一点,我那工钱保准给她涨上去!走吧,出去溜达一圈!”
宝梳看了一眼小方,跟夏夜一块儿出门去了。等他们走后,小方从药碾子上起身,对另外一个伙计道:“你先看着,我出去送趟药,很快就回来。”那伙计点头道:“你早去早回,铺子里只剩我一个是不行的。”小方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宝梳和夏夜逛了一上午,把这附近的街都逛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临近晌午时,宝梳本来想冲回去看看初真到底沦陷成什么模样了,谁知道在街上遇见了童氏。童氏非得拉着他们俩去家里吃顿饭,宝梳推脱不过,只好和夏夜一块儿去了,心里却还记挂着初真那沦陷的。
童氏家其实就在乡客茶馆后院,一个两进两出的院子,很是宽敞明亮。到了吃饭的点,禄成没回来,听元宵说跟人出去谈买卖去了。大家正吃着,外面来了个女客,桂姐忙迎了出去。宝梳回头望了一眼,一边扒饭一边问童氏:“那姑娘是谁啊?长得挺好看的。”
童氏给宝梳夹了块儿肉笑道:“那是禄成原来东家家的千金,跟桂姐挺要好的,总时不时过来陪陪桂姐。喏,这茶馆原先就是她们蒋家的。”
“蒋家?哪个蒋家?”宝梳问道。“先前家业好大一片的那个蒋家,眼下是没了,那是蒋家的三小姐。”童氏拿筷子指指外面道。
“那她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叫蒋楠星?”
“你知道她哥哥?”
“哦,”宝梳点点头,扒了口饭道,“原来禄成哥一直说的老东家老东家就是蒋家啊!这么说来,这茶馆原先也是蒋家的?”
“我听禄成说,蒋家和庞家一样,也是做茶叶买卖起家的,原先在城里开了四五间茶馆,还另有好些的铺面呢!只是蒋老爷没了,那蒋家也败了,蒋二少爷一个人支撑不住,才把这茶馆便宜让给了禄成。要不然,禄成哪儿来的本事开这么大茶馆子,说到底也是他老东家留下的福。”
“宝梳你对蒋楠星还兴趣?”夏夜笑问道,“曲尘知道不?”
“知道,夏夜哥,”宝梳笑眯眯地回了他一句道,“我还是从他那儿听说的呢,据说也跟庞府那不争气的大少爷差不多,二世祖一枚。夏夜哥,你想说什么呀?”
“没什么,就想提醒提醒你,蒋家和庞家可是不对付的,少打听蒋家的事。说到二世祖,这城里我知道的有三个。”
“哪三个?”
夏夜掰着指头道:“庞府一个,蒋府一个,还有一个是冷府的大少爷,眼下我看这雅州三少是要换人了,就剩下冷府那个了哟!”
“雅州三少?什么名头啊?还不如叫雅州三草呢!”
一桌人正在发笑时,桂姐走了回来。童氏问她:“三小姐又走了?怎么不请人进来坐坐?”桂姐坐下,拿起筷子道:“她是来找禄成的,想问问禄成这两日有没有见着她二哥。听她说,二少爷又有两三日没回去了,夫人在家里都担忧死了!唉,这二少爷,真真的不让人省心啊!手底下好歹还有三个铺子,好好管照着,让家里老娘放放心也是算孝敬了,可他就不爱老实待着,动不动就消失几日,也不知道都在干些什么!”
“那种富贵惯了的少爷,你让他老老实实当掌柜的,怎么可能啊,桂姐你说是不是?”夏夜接话道。
“可不是吗?”桂姐连连摇头道,“就这个月,你禄成哥和周奉大哥都出去找了他三回了!三回了啊!你说他又不是小孩子,总让人这么找他回来,叫什么话啊!可不去找,你禄成哥又觉得对不住老东家,好歹是老东家留下来的唯一血脉,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夫人跟三小姐往后还过不过了?唉,说起来都是一肚子气!”
“你跟着气什么?他自有他娘担心着,你好好养着胎才是,”童氏在旁说道,“等吃过饭,让宝梳给你把把脉,瞧瞧我孙子好不好,再开副解胎毒的药,宝梳,你下午没别的事儿吧?”
宝梳笑道:“再有别的事儿也得给桂姐把了脉再去呗!”
饭后,夏夜有事先去了货栈,约了宝梳在洞月楼见面。宝梳坐在院子里,细细地给桂姐把了两只手的脉,然后又开了一副解胎毒的方子交给她。她忙问道:“我肚子里头那个没事儿吧?”
“你肚子里头的没事儿,不过桂姐你最近有点火气旺是不是?茶馆里的事情不归你操心,家里又有表婶娘和元宵伺候着,哪儿不中意了?”
“唉,”桂姐叹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给你这一把脉倒把我那点心病给把出来了。都是自家姐妹,我就跟你说了吧!最近是有点焦心,却不是为了茶馆的事儿。茶馆里有禄成和周奉大哥夫妻俩打理,压根儿不用我担半分心。”
“那你焦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