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再一次被迅速地传达下去。顷刻之间炮声停止了,火枪声消失了,喊杀声也消散得无影无踪。大地又恢复了早先的平静,似乎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月亮依旧清冷地照射着大地,在被风吹动的嵩草之后已经看不到刚才那副惊心动魄的场面了。惟一能证明这是真实的只怕只有凯洛克城那依旧不息的大火了。
一切都戛然而止,使城守心里充满了诡异的感觉。“怎么一下子就静下来了呢?”他搔挠着自己那肥胖的脑袋暗暗想道。他并不觉得这是让人轻松的时候,反倒认为眼前的寂静,是十分可怕的。微微吹过的夜风并不寒冷,但却使他那肥胖的身子颤抖起来,全身结起了疙瘩。
“你,给我上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怕死的城主心虚地大吼道。胆小的他并不敢自己去看,只好找了身旁的士兵替他前去送死。
被城主挑中的士兵认命地朝城上跑去。然而映入他眼前的确是一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景象,银色的月牙,黑色的山峰和在微风中起伏的嵩草,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什么手持火炬的数万士兵,什么不断向城上射箭的弓弩手,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幽灵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非真的遇上了鬼?”士兵害怕极了,连忙冲下城去向城守大人汇报这一情况。
“什么?”听了士兵的诉说,城守吃惊极了,他一把揪住士兵的衣领厉声问道:“你是说他们都凭空消失了?”
“是啊,就好像幽灵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啊。”士兵害怕地回答道。
“那真是太恐怖了。”城守松开了紧紧抓着士兵衣领的手,喃喃自语地说道。
虔诚的信奉神癨的他们立刻将这诡异的事情和传说中的鬼神挂上了沟,在胡思乱想之下,他们更感受到了昨夜敌人的可怕。
“大人,怎么办啊。”士兵问着自己的长官。
“鬼魂不是怕阳光吗?我们还是等到天明再去调查吧。”城守颤抖这身子哆哆嗦嗦地应道。
他们并没有想过这只是月如枫为了掩护龙翔天本队向海都尔发动攻击的一次佯袭而已,他们一直认为这是鬼神的人马。而第二天出城搜索的毫无结果,更坚定了他们这荒诞的想法。为了躲避过所谓“鬼神”的攻击,他们一连几天都不敢出城,就连收到了海都尔被攻克的消息也不例外。
遗 言
海都尔城失守无疑对南部四城的局势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使得另外三座城之间的联系被切断。此时无论龙翔天向三座城中的任何一座城发动攻击,其他的城池都无法立刻发兵救援。它们被完全孤立住了,就像是被夹住要害的野兽一般,只能闭目等死。
进入海都尔城的龙翔天满脸都是笑容,显得十分高兴。骑着马在凯文的牵引下缓缓行进海都尔城。两旁夹道欢迎的市民们给了他以最为热烈的欢迎。鲜花,彩旗,身着连身甲手持枪矛站立于道旁两侧的士兵,这一切都是海都尔能做到的最高层次的欢迎了。毕竟龙翔天算是他们的解放者,是救世主,是将他们的亡国奴身份洗去的人。
龙翔天并没有下令三万的部队全部进城,而是让他们全部驻扎在城外。他只带了随军的文武官员以及作为侍从的十名魔机驾驶员一同随驾。“我们的人马太多了,一起进去反而不好。万一有个别的士兵做出违反军纪的事情,那么我们在这里的名声可就全毁了。”龙翔天如此说道。也正是因为这样,在海都尔的城外建起了圣龙军的大营。
“请陛下上台演讲。”眼见城守府就在前方,凯文恭谦地对龙翔天请求道。他是希望龙翔天能用生动激昂的语言将全城的居民紧密地团结起来,再说些动听的许诺安定百姓们的心。如果能在当场封他为海都尔世袭总领那就更好了,那样他就名副其实地成为这儿的最高领导者了。虽说他开城投降包含着以百姓为主的想法,但是谁没有自己的小算盘呢。他的脸上露出企盼的笑容,恭敬地请龙翔天步入那在城守府门前早就搭建好的彩台之上。
“你怎么突然就请我上去呢?”龙翔天对这个提议显然是感到有些为难。他原本便不是一位擅长交际演讲的人,连遇上酒宴都会中途逃席而去的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演讲要求当然是有些畏惧了。龙翔天偷偷瞄了周围一圈,想找诸葛聿铭等人商量一下对策,然而他失望了。由于他和凯文在前头走得太快,早就把诸葛聿铭等随侍的文武官员远远地甩到后头去了。
“看来这次得我自己上了。”龙翔天心中如此想道,但是他仍抱着几分期望,俯下头来低声对凯文说道:“你突然提出的这个要求让我很为难啊。能不能把这演讲给取消了。”
“取消?”凯文错愕道,“王上,这可不行啊。您看这里的百姓都希望您的演讲能给他们带来安全的保障呐。”
“安全的保障?”龙翔天嘟囔道:“这又不是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够实现的。”
虽然是万般无奈,但在得不到帮助的情况下,龙翔天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彩台。他注视着台下的百姓,看着那么多副带着深深的企盼的面孔,他心里竟不由自主地有些惊慌。
“怎么办啊。”龙翔天的心里暗自焦急着。面对以万人计的士兵也不会慌张的他,面对无数拥上的敌人也不会萌生逃跑之意的他,此刻竟然心跳加速,有一种转身逃离的欲望。
这一切瞒得过别人的眼睛,却瞒不过托蜜儿那敏锐而纤细的心灵。她悄悄拉了拉走在她身旁的关信腾的衣袖,低声说道:“王上,在台上似乎很不自在,你必须点醒他啊。”
“点醒?”关信腾有些不明白,“怎么点醒?”
“你只要想办法让他明白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子民,就可以了。”托蜜儿悄声说道。
“这个简单。”关信腾从容地一笑,抿起嘴巴,运起真气将话语变成极为细微的声音,直接送入龙翔天的耳中,“王上莫忧,这台下的百姓都是王上您的子民啊,面对自己的子民您还有什么忧虑呢。只要将您心里的话说出来便可以了嘛……”
关信腾不断地劝说着,他脸色不变,只是嘴唇轻轻地张合着,一般人根本就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这是传音入密的功夫,是需要将内力练到极上乘的境界才能使用的功夫。整个圣龙军中除了龙翔天自己之外,也只有他关信腾能够随意做到这一点了。
听到了关信腾在耳畔的倾诉,龙翔天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他对站在人群后头的关信腾投以感激的眼神之后,重新整理了一下心里混乱的思绪,再次以平和的目光注视着台下的百姓。
“我是王者,是这里的主人。”龙翔天如此念道,“所以我是不能害怕的。”他的眼里迸发出了自信的光芒,身上那隐隐约约暗藏的王者气息逐渐变得鲜明起来。
“海都尔的城民们。”龙翔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收敛起了孩子般的笑容,以严肃的神情开始了这次演说,“我很高兴你们新任的城守——凯文大人为你们作出了这样一个正确的抉择,因为这个抉择使你们避开了战争的到来,因为这个抉择使你们能够平安地得到解放,这一切本身便是一件值得欢欣鼓舞的事情。我是奉承了上天的旨意和历代法明特王的意志才登上这个座位的。法明特王国一贯以来的开明作风可以说是这大陆上最好的作风了,然而它为什么会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亡国了呢?因为它没有军队,没有一个足以保护所有子民的力量。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有这样一个觉悟,你们现在所享受的幸福并不是白白就能得到的,它就像被水晶所笼罩的物品一样,只要有足够强的力量,它便会被击得粉碎。而我们现在所遇到的力量是在这大陆上号称是最强国家的罗尔帝国,为了保护这个得来不易的幸福,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为此而贡献自己的力量。只要有了你们的帮助,我不能保证立刻就消灭这个力量,但我可以保证在几年后,十几年后,在你们当中大多数人的有生之年,能够给这片大地带来安定与祥和。”
龙翔天说得很动情,他并没有许下什么空空泛泛的承诺,而是用自己心中的愿望去打动在场的每一个人。因为他深深地明白所有人的心里都希望和平与幸福的到来。只是他们并不清楚得到的和平与幸福并不是依靠别人所赐予的,在这当中也必须有自己的努力。这是龙翔天心里的祈求,他希望所有的百姓能明白这一点,能够为维护这到手的和平与幸福尽自己的一份绵力。
龙翔天的话音落下,场下便陷入一片静寂之中,他们都在思考着龙翔天的话语。毕竟这是他们所听到的最令人感到诧异的演说了。在他们看来演说不过就分为两种,一种是空洞许诺型,一种则是漫天要价型。空洞许诺,许下的诺言大都是无法实现的,而漫天要价型,所提出的要求则往往把人逼入绝境,这两种演说只怕是大陆上最常见的了。他们实在无法分辨龙翔天的演说究竟是属于其中的哪一种。
然而随着他们思考的深入,他们渐渐明白了龙翔天的意图,他的说法才是最真的,最得人心的。因为他没有许下空洞的诺言,也没有提出什么古怪的要求,有的只是对于人们心里最真诚愿望的维护和为了实现这一点所提出的最基本的要求。
在明白了这一切之后,人们沸腾了,不断的欢呼声穿破云霄响彻天际。人们把他们所想到的最好的称呼加在龙翔天身上,称之为:“神圣的圣龙王陛下。”
璀璨的夜星点缀着黑色的幕布,和煦的夜风徐徐吹拂着人们的衣角。又是一个美丽的夜晚,海都尔城燃起了无数灯火将城守府前的一片广场照射得有如白昼一般。人们欢快地跳起了舞蹈,将自己内心的喜悦表达出来。对他们来说今天晚上无疑是以后幸福生活的起点,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
城守府之外是百姓们的天堂,而城守府之内则是贵族们的世界。那些衣冠楚楚的先生、小姐竞相在这里翩翩起舞,以求度过这美妙的一夜。海都尔城虽然只是一座“乡下”的大城,原本是没有什么贵族的,但是自从法明特王国被灭之后,当时的罗普尔城主便利用自己的力量保住了一批从首都鹰翔城逃出来的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不知是这位老城主的执著,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在他的心里始终坚信一点,总有一天法明特王国会再度兴起。为了新王国更好地运作起来,护住这批逃往的大臣便显得十分必要了。
大厅里的气氛依旧高涨至极,然而就在大家都陷入近乎疯狂的喜悦的时候,一道修长的身影却悄悄地从人头攒动的舞会大厅中消失了。他偷偷地来到二楼的阳台,一个人静静地站立在那儿感受着凉爽夜风的吹拂。他身上长衫飘飘,似乎完全脱离于熙熙攘攘的尘世之外,头上飘逸的黑发,在风的抚摸之下成了细细的柔丝,更增加了这种与世无争的味道。
“看来我还是无法适应这种喧闹的生活啊。”他低声自嘲道。
“若不是自己机灵,只怕还没来到这里,楼下的大厅早已成了令人扫兴的地方。”他暗暗佩服自己的身手。虽然他不喜欢这种过于热闹的宴会狂欢,但他也不想因此打断别人的兴致。这样一来如何从宴会上逃脱,而不被他人发觉便成了他苦练的一项绝技。
他很喜欢这种被晚风所吹拂的感觉,很轻柔,也很舒服,就像是母亲对孩子的轻柔呵护一般。当然他也很喜欢凝视着高高的夜空,那漆黑而深邃的悠远,总能使他忘却一切的烦恼,进入自身的冥想之境。
“要是芸儿、爱娜和跃星都在这里就好了。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坐在这里仰望星空谈天说地,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想到这里,他不禁深深地陷入愧疚之中。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似乎就很少呆在家里了。虽然离开埃因贝鲁不到一个月,但是对妻儿的思念却日益地深厚起来。
“这或许是夜夜孤寂的结果吧。”他苦笑道,“我真不是一位好父亲啊。”
“原来王上躲在这里享受一个人的清净啊。”突然,从他的背后传来年轻女性娇柔的轻呼声。
“有什么事情吗?托蜜儿。”他,龙翔天转过身来凝视着将自己从思绪中唤醒的少女。
夜是很美的,但是夜色之下的少女就更美了。雪白的连身礼服衬托出了她的高贵典雅,披散在两肩的金发更是在灯火的照射下散发着惊人的诱惑。她微微张着红润的小嘴,娇好的肌肤上浮现着温柔的笑容,眼里满是惊讶的目光,似乎对于龙翔天突然出现在这个冷清的地方有些难以理解。
“王上,您可是今夜的主角呐。”托蜜儿微笑地说道。
“我不适合在那么热闹的地方站立。”龙翔天说得淡淡的,但这确是他对于自我的认知。
“那怎么行呢?这在军旅之中可是很难见到的啊。”托蜜儿有些抱怨地说道。
龙翔天并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一笑,便转过身去继续感受那夜的宁静了。不大的天台上重新静了下来。
“对了,”突然间托蜜儿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向龙翔天汇报道:“凯文城主急着要见王上呢。”
“见我?”龙翔天有些错愕,“你知道是什么事吗?”“似乎是关于海都尔留守领主的问题,我这位表哥好像很想留下来自己当领主呢。”托蜜儿笑着说道。
“哦?这样啊。”龙翔天微微地沉吟着,“能把诸葛聿铭和凯文给我叫到这里来么?”
“好的。”托蜜儿嫣然一笑,转身跳着离去了。
“王上,您找我们?”过了一会儿身着青色长袍的诸葛聿铭和身穿绣金礼服的凯文被托蜜儿带了上来,一齐向龙翔天行礼问道。
“是的。”龙翔天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两名属下。他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凯文,你看着海都尔城的夜晚多美啊。”
“是的,王上。”凯文一拱手,言语间充满了恭谨。
“听说你想要这里来当你的领地?”龙翔天问道。
“是的,我只愿能守着祖宗的乡土便心满意足了。”凯文恳切地说道。
“呵呵,你的心愿怎么这么小啊。”龙翔天笑着说道,“男儿志在四方,你又何必死守着祖宗的领地不放呢。也罢,你要,我就把这座城池给你当食邑吧。但现在你恐怕没时间管理这座城了。”
“怎么?”凯文有些不明白。
“我要你随军侍驾,成为我阵前的大将啊。”龙翔天说罢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瞪视着他。
“这是我的荣幸。”凯文怕龙翔天看出他心里的小算盘,连忙低下头来拜谢。
“呵呵,那就好。过些日子,我们大军出发,你就以随军参将的身份随侍左右吧。”龙翔天显得十分高兴,“我期待着你建功立业啊。”说罢他便轻轻地摆摆手,示意凯文退下。
“王上,您这是什么意思?”在凯文退下之后,托蜜儿连忙追问道,“我们不是正缺城守的人才吗?为什么又要让他随军呢?”
“呵呵。”龙翔天笑了起来,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你去问问聿铭便明白了。”
“你说说看?”托蜜儿在龙翔天这里找不到答案便转向诸葛聿铭追问道。
“这很简单,对于突然归降的降将,任何一位君主都是会感到一丝担心的,何况我们现在的实力并不强。”诸葛聿铭脸色平静地说道。
“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吧。”托蜜儿对诸葛聿铭所举出的这个理由并不是很满意。
这时一旁的龙翔天说话了,他说得很从容、很缓慢,但言语间所透出的坚决却是不容置疑的,“我决定废除领主制,因为这是大陆动乱的根源。”
“什么?”托蜜儿显然没有理解龙翔天话中含意,“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