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去村子里问一问就都明白了。”阿格飞快地将话说完,然后紧张地盯着黑衣人的脸,想从那被黑色斗篷所笼罩的阴影中看出些什么。
“是这样啊……”黑衣人淡淡地说着,收起了架在阿格脖子上的刀刃,伸手拉下了连着斗篷的帽檐,露出他那俊秀的面容。“对不起,让你受惊了。”他抱歉地说道,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我是圣龙军的统领——月如枫,能带我去见见你们的村里人吗?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可能需要你们的帮助。”
“啊?!”见到了黑衣人的真实面容,阿格的心被极度震撼所掩盖着,“你……你居然比我还年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位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就是刚刚让自己感到死亡恐惧的人?
“比你年轻?你几岁了?”月如枫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既然不是罗尔帝国的间谍,月如枫觉得自己并没有必要以一张冷冽的脸去吓唬别人。
“我叫阿格,今年十六了。”阿格挺起胸膛说道。从月如枫的一笑之中,他已经消除了心底的恐惧。
“十六?长得满高的嘛。”月如枫笑笑,“可惜我比你还大一岁啊,我十七了。”
“呃,看不出来。”阿格摇了摇头。这看似平淡的对话,已经无形地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还有无法解决的问题呢?”阿格问道。
“呵呵,我再怎么厉害,也找不出能悄悄通往凯洛克的路啊。”月如枫苦笑了一下,说出了心里的困难。
“去凯洛克,你们去那里做什么?”阿格愣了愣,问道。
“当然是对付那里的罗尔帝国军啊。我们要攻下那里。”月如枫自豪地说道。
“不可能,如果那边的营寨是你全部的人马的话,那你是打不过他们的。他们的人比你的人多太多了。”阿格连忙摇头想劝说月如枫放弃这个想法。在他那淳朴的心里已经把眼前的少年,当做自己的朋友了。
“呵呵,我又没说是现在,我说的是以后啊。现在我必须让他们天天吓着,整天提心吊胆的,却又拿我们无可奈何。”月如枫笑道,“怎么样,你们村里有熟悉山路的人吗?”
“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啊。我想试试。”阿格笑着说道,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你?你对山路熟吗?”月如枫问道。
“熟,村里对山路最熟的人便是我了。”阿格笑着连连向月如枫保证:“交给我带路,绝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太好了。”月如枫高兴地拍起手来。
是夜,在阿格的指引下,月如枫带着手下的三千兵马推着大大小小的独轮车,由一条极为隐蔽的小路朝凯洛克城潜去。这是一条穿梭于石林之间的小道,两旁那足足有一人高的嵩草遮住了它的原貌。如果不是有阿格带路,不要说在这漆黑的夜晚,就连在明亮的白昼,也无法找到这条路的所在。
草遮蔽了人的身影,呼啸而来的晚风则掩盖了走路的步伐声。在这没有人知晓的夜晚里,月如枫的部队悄悄地来到凯洛克城之下,潜伏起来。城上的士兵依旧毫不知情,他们根本不晓得敌人已经钻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他们只是稀稀拉拉地来回巡视,不时地和身旁的同伴说上几句俏皮的话儿。
月如枫令手下的队伍分三层散开,将独轮车的物件取出来放好。同时命人将小口径的山炮架了起来,让黑通通的炮口朝着城池的方向摆开。
“好戏就要上台了。”月如枫穿上了黑色的斗篷,又将自己的面容遮掩了起来。作战即将开始,他不得带上冰冷的面具。在清冷的月牙之下,他的斗篷被不断吹来的山风所带动着,巨大的镰刀静静握在他的手上。
月如枫冷冷地注视这前方那高大的城堡,他明白死神的恐怖即将笼罩那里。
死神行动
风,吹动平原上的嵩草,形成了一波波起伏的海浪。月亮给大地带来了一些迷蒙的光亮,使人感到犹如身处于梦境之中。这里很静,除了城外风吹草地的嗤嗤声,能够听见的就只有无聊的小虫不断的鸣叫声了。
高高的城头之上防守并不严密,只有几位不断打着哈欠的士兵有一搭没一搭地强睁着眼睛,守护着这座沉浸于睡梦中的城池。然而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就在离城池极近的草丛里竟隐藏着他们的敌人。夜,依旧沉寂无语,在苍茫的黑色之中,死神睁开了他那双谐谑而诡异的眼睛。
“大人,人马已经安置妥当了。”在足足有一人高的嵩草的掩护下,赵鹏猫着身子向月如枫汇报部队的部署情况。
“是吗?”月如枫淡淡地应了一句,随即下达了作战命令:“告诉所有的弟兄,‘死神已经睁开了他的双眼’。”
“明白。”赵鹏领命下去了。
不到一会的工夫,作为这次疑兵作战的发动暗号——“死神已经睁开了他的双眼”迅速地传遍了整片草地。隐藏在嵩草后面的士兵们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有趣的事情就要开始了。”他们相视一笑,同时点燃了手中的火把。一时间数万的火把同时遍布了整片草地,嘈杂的喊杀声在夜风的吹送下飘进了城头守军的耳中。
“怎么了?”被突如其来的噪声惊起精神来的士兵,互相张望着,愕然以对。他们根本就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变故。直到一名年轻的少年兵惊慌失措地跑来指着城下那闪耀着点点火光的恐怖情景让他们瞧时,他们才明白这样一个事实,“敌人攻来了。”
“怎么办?”他们呆呆地互相询问道。四年来的安逸,使他们连最基本的应对能力都忘却了。此刻的他们就和那些刚入伍的菜鸟一般,慌张得不知所措。在他们的迟疑中,城下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了,似乎有无数的人想往城上攻来,而不时射上来的强劲箭羽,更说明了这并不是他们心中的梦境。
“快报告给城守大人知晓吧。”慌张的他们总算记起了这一条,连忙派人向城守府汇报情况。
被猴急的士兵从睡梦中惊起的懒惰城主,瞪大了眼睛,听了士兵的诉说之后,一脸似笑非笑地贴近士兵的脸问道:“不会是你们看错了吧?异教徒的部队都到海都尔去找那个老头算账去了,哪里会有什么人到这里来呢?”
“大……大人是……是真的啊。城……城头上的兄……兄弟们都看见了啊。”士兵结结巴巴地诉说道。
“哦?”听到士兵说得如此确定,城守也不禁紧张了起来,连连追问道:“大约有多少人?”
“有三四万人吧。”士兵说道:“他们的火把布遍了城外的草地,那不断射上来的箭羽就好像雨一样啊。”
“什么?”城主身子一软坐倒在床上,嘴里不住地低喃:“看来他们是在耍花枪啊。”
“大人,怎么办。”士兵一脸企盼地望着自己的长官。
“怎么办?立刻把所有的士兵给我调到城头上去,用弓箭给我射,把这些人都给我射死。”城守早已无法维持最初的镇静,他摇晃着身上的一团肥肉,大声怒吼道。
“是……是。”士兵连连点头,退了下去。
紧急集合的钟声惊起了沉睡中的城市,当人们揉着迷蒙的睡眼,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五千的弓箭手已经纠集起来,赶到了只有三十人防守的城头之上。
“射……射死他们。”随着这声如雷般的大吼,凯洛克城的城主摇晃着他那肥胖的身子出现在城头之上。他一手握着腰间的剑柄,一手指着前方,双脚叉开,以自以为是威风凛凛的姿势向手下的士兵发号施令。他不断地发出这样那样的命令,完全把自己当成是军神一般,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挥舞双手时,全身上下的肥肉一起抖动的样子在士兵的眼睛里是多么的好笑。
可怜的罗尔帝国军士兵,一边得忍受自己长官那令人发笑得举动,一边又得打起精神与城下的敌军作战。箭不断从城头往城下射去,一时间贴近城池的火把一片一片地倒下,想来是消灭了不少的敌人。然而城下的喊杀声仍然不断,而那散发着橘黄色光芒的火把倒是有不减反增的态势,仍是一排一排地像潮水一般不断朝城池涌去。倒下,冲上,再倒下,再冲上……罗尔帝国的弓箭手们不断看着这重复的片断,心里充满了迷茫的恐惧。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啊,好像打不完似的。”士兵们彼此询问着,他们的手都发软了,箭射得越来越近。
正当城头上的士兵越打越没信心的时候,在城下草丛里的赵鹏和羽震却笑得抱着肚子直在地上打滚。“他们可真是够笨的。”两人的心里都涌起这样一个感觉。
其实圣龙军的攻击根本就是假攻,那些站立在草丛中的手持火炬的士兵根本就是由稻草人扮的,而那些不断围向城池的士兵则是由五百名精壮士兵背着捆绑着十具稻草人的木架在来回跑动而造成的幻象,再加上这些士兵一逼近城池便装着中箭的样子跌倒,扑灭手中的火把,在黑暗中身处于高高城头之上的罗尔帝国士兵又如何能看得明白呢。再加上由另外一千的士兵组成的弓箭队,躲在离城池极近的草丛里不断地用连射弩攻击城头上的敌人,就好像在护卫攻击的部队一样,更是迷惑了敌人的眼睛。还有阵后那些使出吃奶的力气呐喊助威的士兵,使整个战场变得热热闹闹的,较之真正的攻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城头上几千的罗尔帝国军士兵竟被自己这假攻之术搞得鸡飞狗跳如临大敌的样子,怎能不教赵鹏和羽震笑痛肚子呢。
“别笑了。”这时候从他们的身旁传来月如枫那严肃的话语,“离发动进攻也过了大半个时辰了,我们也该执行原定计划的第二步了。命前方的弓弩手留一半人马继续用弓箭御敌,另外一半使用火枪灭敌。另外命山炮手,用山炮对城门一带进行轰击。”
“大人,这样可是会打死人的。”赵鹏呆呆地问了一个近于白痴的问题。
“这是打仗,不是在唱戏。敌人并不是蠢蛋,如果不让他们受一点损失,他们一定会怀疑我们在作假的。”月如枫冷冷地回应道。
于是在月如枫的命令之下,这场对凯洛克城的“攻击”,被推上了最高的顶点。三十门小口径山炮发出了震撼天地的怒吼,黑黑的球形炮弹不断地在城门附近爆炸,将艰固的城墙炸得伤痕累累。四处溅开了的碎石,更使让罗尔帝国的士兵感到由衷的恐惧。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啊。”他们瑟缩地议论着。在他们的心里或许只有由一百零八名魔导士摆成“翔天狂雷阵”才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吧。他们错愕着,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就连那一直“指挥若定”、“威风八面”的城主也在这不断的轰击中跪在地上告求上天,祈求神的庇佑。
就在这一片的胆战心惊中,城下的火枪响了。黄豆般大小的铁弹像突然袭来的暴雨一般向城上射去。声声的哀号声响起,城头上一下子就倒下了一大片。看着刚刚还站在自己身旁的伙伴突然倒下,罗尔帝国军士兵的作战意志受到了更大的冲击。
“敌人简直就像魔鬼一般恐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我了。”他们如此地想到,根本就没心思再待在这恐怖的地方。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漆黑的夜晚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而他们就是在噩梦中挣扎的灵魂。在神情恍惚之中,他们中甚至有人看见死神挥动着镰刀朝他们杀来。
“大人,我们退下吧。”士兵一手扶起抱头蹲着的城守恳切地哀求道。
“哦……退下……退下。”城守无力地靠在士兵的身上,连连说道。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往城下望上一眼,而是在士兵的搀扶下连忙朝城中退去。
既然城守自己都跑了,那么士兵们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他们将手中的兵器一丢,一群一群地消失在城头之上。
月如枫的目光是十分敏锐的,就在城头上的士兵开始大逃亡不久,他便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怎么回事?”他错愕地运起内力,瞪大了双眼通过重重的硝烟朝城头望去。他看见了一个肥胖的身影在士兵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地走下城头,也看到了接下来敌人士兵逃亡的情景。
“原来这样不经打呀。”月如枫轻啜道。
既然情况发生了这样的变化,那么自己的指令也必须随着更改。虽说只是一次疑兵作战,但对于指挥官而言,想将这场战斗演得惟妙惟肖,简直比真的战斗还要困难。
“一名指挥官必须随时把握战场上的最新动态,敌方的、我方的、旁观者的;然后依照这个变化做出最有利于我方的判断,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记得当初自己领命率队出征的时候诸葛军师便是这样叮嘱的。
月如枫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一连串的命令脱口而出:“令山炮队将轰击范围由城头向城内延伸,让前方的士兵打扫战场将敌人射下的箭羽全部拾回,尽量不要在草地上留下今夜作战的痕迹。再从后方调上些人手上来在城门附近给我埋下些地雷。”
“是,大人。”赵鹏再次接受了命令连忙跑去传达了。
“大人,为什么这样做呢?这和当初的计划并不符合啊。”一旁的羽震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再说如果将炮火朝城内延伸,万一伤到了百姓怎么办?”
“这是战争,并不是儿戏。如果一直像你这样思前顾后的,那就什么也做不成。”月如枫脸色严肃地回应着羽震的提问,“之所以要改变计划,那是因为情况发生了变化。计划那东西不过是最初的纸上谈兵而已,一切的命令都必须依照现场的实际来发布。”
“明白了……”羽震被那张严肃至极的面孔吓着连忙应道。
于是山炮的炮口被抬高了,炮弹一排排带着尖锐的咆哮声朝城内落去。一时间城内的爆炸声、哭喊声震天动地,火光照亮了城门一带的天空,许多靠近城门的房屋被炸得粉碎。看着罗尔帝国士兵不断跑上跑下的居民们在这如雷的爆炸声中,看着自己不断燃烧的房子,再一次感受到了战争的痛苦。
“怎么会这样。”他们心里不断地呐喊着:“为什么受苦的总是我们老百姓。”处于极度哀伤中的人们忘记了自己是亡国者的身份,对于罗尔帝国军那无尽的混乱也没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感,他们此刻所在乎的便是自己那破碎的家园。
“大人,请停止炮击吧。这样下去会死很多人的。让无辜的百姓遭受痛苦,这并不是王上所愿意见到的啊。”羽震有些不忍心了,苦苦地哀求月如枫道。
“不行,必须等士兵们完成任务之后才可以停止炮击。而且在战场之上并不需要仁慈,需要的是力量啊。”月如枫说着嘴角边浮起一丝苦笑,深藏与黑色长袍中的面孔不断地抽搐着,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也是难过万分啊。
“如果有可能我也不希望下达这样的命令,战争只要由士兵来决胜负便好,根本不需要把无辜的百姓搅进来啊。”月如枫的纯真感情不断对自身所下达的命令感到愤怒。然而内心的理性却也不断地告诉他这样才是正确的,只有这样才能掩护这次作战行动而不使敌人怀疑。对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而言,要同时承受这两种压力,实在是一件残酷的事情。月如枫并不清楚自己还能忍受这种画面在自己的眼前闪动多长时间,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时间在月如枫心中滴答作响,他的心越来越沉重,就好像是挂了一颗十万石的铁锭一般。就在这个时候,赵鹏终于传来了月如枫盼望已久的消息,“地雷已经埋下了,在前头作战的士兵也清理了各自的战场,现都已回到阵后待命。”
“太好了。”月如枫再也挂不住脸上的那副僵硬的面具,欢快地大笑起来,“让所有的炮手马上停止轰击,违令者斩。将所有人马掉头向后,立刻回营。”
“是。”赵鹏同羽震同时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