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水天行所说的,这些罗尔帝国的士兵生前虽然是自己的敌人,但双方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惟一让人觉得愤慨的也只是他们生前对待占领区民众的那种行为而已。但此刻对方已死,一切都有如空气中流动的风一般过去了。对于毫无生命的尸体,他们并没有什么怨恨,有的也只是悲悯之情。
坑挖好了,士兵们无言地抬起尸体,轻轻地安放在坑穴之中。黑色的泥土寄托着对死者的可怜和祈祷,一粒一粒地覆盖在焦黑的身体上,就好像下了一场黑色的雨一般,将尸体一点一点地盖上。
“回去吧。”完成了这一切后,水天行望了一眼那在山丘之上隆起的五百新坟淡然说道。此时的他已经没有继续进军的想法了,会合龙翔天的大军,一同围城才是最好的选择。“要是就这样贸然追下只怕会遇上和这些罗尔帝国军士兵一样的命运。”水天行谨慎地想到。
回到波多尔山口的临时驻地,已经是将近午时了。龙翔天早已带着中军本队赶了上来,与水天行所留下的人马会合在了一起。此刻波多尔山口到处都是圣龙军士兵们的踪影。
“王上,我回来了。”刚刚下马的水天行,立刻来到龙翔天的大帐向他报平安。
“噢。是天行啊,怎么样,这次有受伤吗?”龙翔天关心地问道。
“没有,倒是夜雨将军受了重伤啊。”水天行回答道。
“那是魔法造成的灼伤,我已经用魔法将她的伤治疗了一下,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还需要静养几日。”龙翔天温和地笑着道,“倒是这前军先锋的担子可要你一人承担了啊。”
“什么?”水天行惊讶地叫出声来,“王上,这样的担子我恐怕无法承担啊,我阅历不深,万一出了差错那怎么办。”
“没问题的,我已经让夜容来协助你了。虽然她也是新手,但总可以帮你一些忙的。”龙翔天笑呵呵地说道,“如果实在不行,后头还有我帮你挡着。”
“明白了,王上。”水天行一拱手说道。
“对了,你这次追击敌人有什么收获吗?”龙翔天问道。
“我们到达科洛吉高地的时候,发现敌人已经全部被烧死了。”水天行将自己所见到的情况详细地汇报给龙翔天。“我怎么也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末了,他提出自己的疑问。
“‘魔炎星暴’?”龙翔天听了水天行的汇报之后顿时愣了一下,从口中吐出一个水天行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词。
“王上,您说什么‘魔炎星暴’啊?”水天行不解地问道。
“你所见到的那副情景是由魔族火系魔法中的‘魔炎星暴’造成的。”龙翔天严肃地说道,“那是一种以自身为媒介聚集大量的能量,然后在一瞬间散发出去的魔法。由于力量过于强大,因此施术者往往会爆裂而亡,是一种与敌同归于尽的魔法啊。”
“什么,那不是说造成这一事件的人也已经死去了?”水天行连忙追问。
“没错。”龙翔天轻轻点了点头,但是他心里还有一丝疑问:“像这种魔族魔法,应该已经随着魔族的消亡而消亡了,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呢?难道说,那个魔皇二世,又派人回来了吗?”心中的疑问,使他的脸色愈加凝重起来,他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表面所见到的那么简单。
在波多尔山口休息了一日之后,龙翔天率大军迅速朝海都尔城挺进,于当天下午包围了海都尔城。
“速速开城投降,否则我便要攻城了。”作为龙翔天中军大将的关信腾骑着胯下的青葱马,挥舞着手中的青龙刀对海都尔城喊道。
“请容稍后,我们立刻献城投降。”关信腾的话音刚落,在海都尔城的城头上出现的一道修长的人影响应了他吆喝。
过了一会,海都尔的吊桥被放了下来,城门“吱呀呀”地被推开。在洞开的城门之下,作为新任海都尔城城守的凯文·安特洛特身着正式的长袍恭谨地站立在一旁,对骑着马缓缓行来的龙翔天说道:“我,海都尔城第十三任城守凯文·安特洛克在此宣布效忠于伟大的龙翔天王,终身不渝。请伟大的龙翔天王陛下,率大军入城。”说着,他走到龙翔天的旁边执起龙翔天身下坐骑的缰绳,牵着走入海都尔城。
大陆历员愿怨源年员园月圆远日,海都尔城被纳入圣龙王国的版图之中。
疑 兵
柔柔的阳光高高地挂在蓝色的苍穹之上,温暖的气息使人感到格外舒适。扬起的丝丝微风,轻轻地亲吻着大地的脸庞,让遍地的稻米欢快地摇摆着自己的身体。这是属于丰收的季节,在宽阔的稻田里,能见到的都是满眼的金色。
这里是卡亚那山谷,是通往凯洛克城堡的必经之地,也是凯洛克领地的粮仓之一。奇特的地形,使这里显得多变。虽然离凯洛克城很近,只有不到二十里的路,但凯洛克城却无法看见这边的情形。因为那宛如平地拔起的根根竹笋,组成了错落有致的山峦之林,挡住了凯洛克城的视线,使这里成为犹如世外桃源般的美丽仙境。
凯洛克城的城守是一个出了名的懒鬼,只要手下的领地每年上缴足够的税金,他是不会翻山越岭来这儿视察的。在他的眼中,大自然的景色不论是多么的美好,也比不上他怀里揣着的金币。而这被群山围绕的山谷,可是有如闭塞的山沟一般,一文不值。可正是因为这位领主不喜欢与“低级人”接触,才使得这小小的山村维持着平静的生活。
又到了一年收获的季节,沉甸甸的谷穗已经使那高高的稻秆弯下了身子,恭敬地等候这主人的收割。可是此刻在这原本是欢快的稻田里却看不到一个人的踪影。村里也显得十分寂静,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紧紧地闭着,没有露出一丝缝隙。
难道村里的人都出去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其实他们是躲起来了,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他们都躲在了自己的家里,没有一人敢探出头来。这并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看到了远方的地平线上,扬起了阵阵的尘土。
“是军队。”村里的人们很快就明白过来,他们迅速地往家中跑去。关门、锁窗、落帘,仅仅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整个村庄像是变成了没有人居住的鬼村一般,静悄悄的。
这并非是反应过度,而是村里的人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军队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想那四年之前,也是在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从远方的地平线上扬起了滚滚的烟尘,六千多名罗尔帝国军士兵在一位名叫杰纳尔的军官带领下,造访了这个平静的村子,说是要以此为据点进攻凯洛克城。
从那时起到凯洛克城被攻克的那一段时间里,平静的村子不再平静,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惹恼了这些手持兵刃的大爷们。但即便是这样,悲惨的命运仍然使村里的大多数家庭遭受了劫难。被抢劫者有之,被抄家者有之,甚至连奸宿妇女,也成了极为稀疏平常的事情,那真是一段血泪凝成的记忆啊。
村里的人在那之前是没有见过军队的,身处于法明特王国乡下的他们甚至不明白军队究竟是什么。然而罗尔帝国军这只他们第一次见到的军队却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他们对军队感到恐惧和痛恨,他们害怕军队的再次到来。
月如枫静静地骑在马背上,跟随着部队前行。身为一军统帅的他,并没有换上龙翔天发给他的亮银甲,仍是穿着一身漆黑的长袍。他喜欢这样的装束,也喜欢黑色,因为这代表了宁静,也代表了他对自己死去的族人的哀思。全身的漆黑的他已经和身下的黑马融成了一体,给周围的士兵带来一种沉稳的自信。
“前面便是卡拉亚山谷了吧?”月如枫压低了声音,一脸平静地问着身旁的副手赵鹏。
“是的。”赵鹏答道。看着月如枫那始终没有笑容的脸蛋,赵鹏觉得很奇怪:“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啊,怎么一带起部队就变成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呢。”他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没有想出一个结果来。
“噢,怎么好像没有人的样子呢?这里不是凯洛克的粮仓吗?”月如枫看着一片寂静的村子,奇怪地问道。
“或许是去赶集了吧。”赵鹏猜测道。
“不可能。”月如枫摇摇头,否定了赵鹏的猜测,“不可能全村人都去赶集啊,总要有一些留下来看家的吧?我想他们是害怕得躲起来了。”月如枫轻轻地说着,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他想起了以前跟着自己父母一起去赶集的日子。
“躲?”赵鹏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嘟囔道:“我们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为什么要躲呢?”
“呵,我们自然不是洪水猛兽,但是这里的村民不知道啊,他们看着我们来了这么一大班子人当然要躲了。”月如枫身旁的另一位副手羽震轻笑着说道。
“那么大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赵鹏像一位长不大的小鬼眼巴巴地注视着比他还小一岁的月如枫。
“不打扰他们了,我们做我们自己的事情。”月如枫淡淡地说道,“等会叮嘱一下所有的士兵,让他们不要去破坏那些稻子。毕竟那是百姓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是他们一年的心血。”
“明白了。”羽震立刻记下了月如枫的嘱咐。
“大人,为什么不去解释呢?说开来不是更好吗?”赵鹏穷根追底地问道。
“我们的行动就是最好的解释啊。”月如枫应和着加快了前行的速度,“下令全军一律加快前进的速度,到村子的前头去扎营。”话音刚落,他已经将两位副手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是。”赵鹏和羽震齐声应道。连连催动身下的坐骑,立刻追了上去。此刻他们感受到月如枫那石头一般的表情下所藏的那颗火热而细腻的心。
“你说我们的统领是不是太纯洁了些?”赵鹏低声地问道。
“也许吧,这才需要我们二人的存在啊。”羽震低声地应和着。
两人相视一笑,都兴起了要协助月如枫到底的决心。
圣龙国的军队,果然遵守主将的命令,迅速穿过了平静的村子。他们既没有打扰村民,也没有任意地践踏村民辛辛苦苦种植了一年的粮食,而是像一阵温和的风平静地从村民的门前通过。那整齐而有力的步伐声透过村民的房门,声声都传入村民的耳中。他们来得也快,去得也快,等村民们回过神来,他们已经消失在村子的尽头。
这时纷纷探出自己家门的人们,所能听到的也只是那逐渐远去的步伐声。“好像和四年前的部队不一样呵。”村民们放下了那个原本高高悬在半空中的心,淳朴的他们直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那也不一定啊,或许他们就躲在不远的地方,等候我们的出现呢。”也有人仍然带着深深的疑虑,毕竟四年前的伤害实在是太深了。
“村长,那怎么办?”走出家门的人们心里怀着这两种不同的意见,忐忑不安地问着这里的村长。
村长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者。身形瘦小,步伐蹒跚的他眼里总是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村长和村里的大多数人一样也深深地受过罗尔帝国军士兵的迫害,他的两位正当壮年的儿子就是被罗尔帝国的人给杀死的。对于那万恶的罗尔帝国士兵,老者是深深痛恨着。但这并不影响他敏锐的判断力,他觉得刚刚过去的部队,并不是罗尔帝国的那群趾高气扬的混蛋。
“既然大家有这个疑虑,那么就让我的孙子阿格去看看吧。”老者从容地说道,“以阿格的本领,他们是没办法抓住他的。”
“好啊。”村民们都十分赞同这个办法。因为阿格是他们村里本领最大的年轻人,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猎手。“猎手是不会被猎物捉住的。”这是村里一齐认同的观点。
阿格踏着矫健而飞快的步伐朝部队消失的方向行去。他是一位机灵小伙子,虽然只有十六岁,但身高却达到了六尺。结实有力的臂膀凝聚着随时都可以爆发出来的巨大力量,那被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则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阿格飞快地奔跑着,汗水已然从额头上一点一滴地流下。他额头上的发带已经散了,棕色的长发被迎面而来的微风吹拂着,散落在宽厚结实的肩膀上。他终于发现了那支部队的踪影,那从所未见的圆顶形帐篷说明了他们的所在。他灵巧地爬上一旁的大树,用评介的眼光扫描这支古怪的部队。
然而看着看着,阿格感到怪怪的。“这是一支部队吗,简直比家里的牲口还听话呀。而那些圆屋顶的东西简直比我们的村子还整齐。”阿格有些惊讶。看着那像棋盘一般整齐的军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秩序的力量。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虽然这里的人马比凯洛克城的人要少得多,但阿格却觉得这里暗藏数万的人马。
“真是古怪啊,难道是我的眼睛骗了我?”阿格苦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发现了部队的所在,也察觉了他们并没有袭击村子的意图,阿格觉得已经没有在留下来的必要。他蹑手蹑脚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想从这高高的树梢下到地上来。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头顶上光线暗了下来,抬头一看,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自己的上方,遮住了太阳的光线。
“你是罗尔帝国军的间谍?”身影发出低沉的声音。
阿格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着,感觉十分难受。阿格怔怔地望着头上的黑影,头上不断冒出冰冷的汗珠,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你是默认了?”那身影再次开口问道,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冷冽的寒气,使人觉得置身于冰窖之中。
阿格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双脚不住地颤抖着,面对眼前的人他不禁想起了一个名字——“死神”。沉默仍在互相对视中消磨着时间。他不敢逃跑,因为他觉得在这个黑衣人面前只要有一点逃跑的迹象,对方都能轻而易举地要了自己的命。他心下暗暗着急,却始终想不出解决事态的办法。只能无奈地趴在树干上,与黑衣人比耐心。他有心与黑衣人耗,但黑衣人却没心思与他玩。在久久等不到对方回复的情况下,黑衣人终于有所行动了。
“啊?”阿格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变化。上方的黑影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平空消失了,如果不是微微颤抖的树梢说明刚才确实有人在上面停留过,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见了鬼。
“大白天见鬼?”阿格缩了缩脑袋,不敢再去想这个问题。这在村里可是一个禁忌的话题,虽说这里并没有什么狂热的宗教气氛,但淳朴的村民们对于未知的鬼神,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
“真是倒霉啊,怎么给我碰上这种怪事情。”阿格小声抱怨着,顺着粗大的树干下到了地上。他轻轻地拍了拍手,理了理因爬树而弄乱的衣服,便要转过身来往回走。然而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刻,只觉得眼睛被一道耀眼白光所刺痛。等他揉着双眼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那黑衣人已经持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大镰刀架住了自己脖子。
“说,你到底是不是罗尔帝国的间谍?”黑衣人冷冷地威吓道。
“啊?”阿格的心里充满了恐惧。这突如其来的一吓,差点把他吓死。然而也正是因为到了这个时候,阿格才真正听进了黑衣人的问话。
“罗尔帝国的间谍?我不是啦。”阿格连忙摇手否认,那慌乱的样子和脸上僵住的表情形成了一种滑稽的组合。
“那你为什么鬼鬼祟祟地来看我军的营阵?”黑衣人又贴前了几分,手中的大镰刀丝毫没有离开阿格的咽喉。
“因为……因为我怕你们和四年前的部队是一样的。”阿格大叫道。他见那黑衣人的头越逼越近,而自己却依然看不到对方的面孔,不禁越发相信眼前的人是属于鬼神一辈的。
“这么说,你是村里的人了?有什么证明吗?”黑衣人的话语依然冷漠,但在阿格听来却觉得他有一些松口的味道。